전주최씨 시조공에 대한 기록/영의정 완성군 휘 명길

先考議政府領議政府君行狀 전주최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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昆侖集卷之二十 원문이미지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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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遺事
遲川公遺事 a_183_365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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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年七歲。遭壬辰倭亂。隨侍晩翁公。避兵峽內。丁酉戊戌間。亂始定。晩翁公還住仁川莊舍。間入京城聚賢坊第。屋舍皆爲灰燼。舊有書樓。亦傾毁無遺。書籍無一完存。止得左傳數冊及列子數帙。而亦爲火蝕。艱辛補綴。歸與公兄弟讀之。又借朱書於人讀之。公晝宵誦讀。貫通無疑。文理驟暢。不數年。連占科第如拾芥。公之少時。詞賦多用左傳句語。蓋原於習熟左183_365b 氏。早通性理之學者。亦原於朱書云。
公於晩年。嘗自道少時事以勉子弟曰。亂後還住仁川莊舍。勤勤課讀。晝宵不輟。或至雞鳴。每覺腸肚飢乏。而甫經喪亂。家又空窮。環顧家中。實無捄飢可啖之物。常不免忍飢讀書。今爾輩日飫膏粱。常有餘飽。而不勤讀書可乎。
公少多病。瘦弱殊甚。人多危之。申文貞公雅賞稱公。嘗曰。崔某雖羸疾如此。精神淬鍊。如精金美玉。異日當爲名世器。文貞有女。年與公相近。欲擇公爲壻。常歎曰。明知其大貴。而其於十年痼病及子宮之不好183_365c 何。公自二十後病轉甚。身在牀席者十餘年。又艱嗣續。蓋文貞精於星命之術云。
公與延陽,谿谷。少時同遊白沙相公之門。朝暮侍閒燕。三公嘗同侍。天雨無他客。卜者張順命忽來謁。白沙問曰。雨中何爲相訪。卜曰。有所謁事。敢來煩叩。白沙曰。且置所謁之爲何事。有三少年在座。爾能精筭其窮達吉凶。無有差誤。則吾當夬從爾言。仍以三人四柱告之。順命良久推步。遽曰。大監必以古人大貴之命。賺小盲而試之也。豈有一堂上。四政丞並坐者。相公曰。吾豈與汝爲戱乎。第以所見言之。順命曰。三183_365d 公皆位極人臣。名滿一國。平生所罕見之命也。但辛巳生。無文星照命。科第則未可必。而其貴不可言也。然以五福完備言之。辛巳爲最矣。蓋延陽是辛巳生也。白沙曰。若誠是譽卜。焉有三人並坐而皆爲政丞也。且我國兩班。不得及第而能有大貴者乎。卜曰。直以方書所推說告之耳。其他則小盲亦不知已。其後三公之貴顯。卒如其言。而遲川,谿谷。中年多病。子姓不蕃。而又不享遐齡。延陽年過七十。子孫衆多。又以布衣策勳。貴至上相。張卜之言。無一不驗。
公於宣廟乙巳。中生員第一。進士第八。其秋。遂擢183_366a 增廣及第。時年二十。婦翁張玉城公。時爲湖南廵察。唱榜後南下全州。玉城公命揀道內倡夫數十人。盡發營府妓樂。待于境上。使之大張倡樂。前後擁導而至營。路上老少聳觀。至空里閭。南中人至今稱道。公嘗言其時年少不能諫止爲可愧。
玉城公有女擇配。旣迎公爲壻。玉城夫人。見公短小孱弱。懊悔不已。屢以爲言。玉城笑應之曰。婦女何知。崔郞身貌不及中人。吾子孫。當多被此人之德。
公爲承文正字。以公事拜漢陰。初無一日之雅。及見公。知其國器。至具午餐。與論國事。
183_366b公於宣廟季年。爲兵曹佐郞。時纔經倭難。景福宮觀闕。盡爲灰燼。公爲作景福宮賦。投疏進之。蓋公少攻詞賦。倣班孟堅東西都。而反其意。鋪張盛麗。而卒以致昇平復舊觀爲歸。後經丙丁兵燹。家稿逸不傳。○反正密謀。公旣因延陽父子與聞。諸公皆已屬意推戴於長陵。諸公多登謁於私第。而要公偕往。公辭曰。他日策名臣事之地。義何可私謁。遂不往。諸公聞而誼之。
癸亥諸公方密謀反正也。仁廟嘗有出入。公適望見。歸而語人曰。今觀日表。儘非常。輿馬僕從。亦勃勃183_366c 有生氣。義擧之成。無疑。
擧義密謀已定。諸公散處內外。不能合幷。事頗齟齬。公憂之。癸亥春。自郊畿入城。通告諸公。遂定計。公嘗通曉劉靑田靈棋占法。因以靈棋筮。得吉日定師期。策功時。公之爲一等。蓋以此。
癸亥策勳後。朝家賜勳臣第宅。卽籍沒諸罪人之家也。公嫌其侈麗。且不欲處凶人舊居。遂不入處。得賜牌土田。又以爲奸兇秉政。貪饕成俗。權貴之强奪民田者無數。所得賜牌中。必多民田。遂揭榜通衢。許其推還。其後持文券來訴者甚衆。公一一作文書。放與183_366d 之。不受一錢。田主皆感頌不衰。歲辛巳。家親謫居鎭川。進士權誼。亦言其家先亦推得舊田。至今稱感云。○癸亥後。公秉銓當國。以破黨爲第一件事。見銓郞皆同色人。歎曰。此公器。豈一邊人所得私者耶。乃薦金時讓爲銓郞。處心持論。廓然大公。不以標榜異同爲拘。
鄭錦南忠信。白沙門下士生。地甚微而性亢。於諸名流。加以平敵之禮。由是得驕名。公以同門分厚。且許其才略氣義。常字呼而交之。或謂公鄭忠信之驕妄。公輩之過也。公笑曰。忠信長處。正在驕妄。使忠信無183_367a 此。亦何足取耶。
啓運宮服制之議。公主三年別廟之說。延陽亦以延平故。與公見略同。浦渚主稱叔期年之說。谿谷主稱考期年之說。各上章爭論不置。四公嘗曰。吾輩情義如兄弟。而此卽朝家大議論。攜貳如此。良可慨也。此數說之中。必有至當處。而各有所蔽。以至爭論相角盍亦一者相會。反復講討。以爲爛漫同歸之地耶。皆曰善。數日後齊會鑄字洞延陽宅。而各攜禮書。籤標其可考處。以資己說。旣會。各出以相示。極意討論。語至日昃。終不相入。遂罷去。其後禮論久不决。爭論猶183_367b 前。語句亦多排擊。而四公不相介意。交好不替。
公之按畿。廵到通津。時咸陵爲通津宰。公與咸陵。聲績俱著。而咸陵束下如濕薪。吏不敢仰視。公爲政。不尙嚴猛。務盡下情。話間。公問曰。吾之政道。如有疵病。令須盡言無諱。咸陵曰。使道政治。近所罕見。守令輩固已心服。而今見吏屬。不甚嚴畏。或至伸腰而行。此爲大欠。公笑曰。此亦人子。何必使之毛骨竦然而後可爲善治乎。
公代谿谷爲大提學。原平問於谿谷曰。完城文章。何如。谿谷笑答曰。我與子謙。自少親好。猶不能盡知。今183_367c 見主文之後。於詩於文於四六。無所不能。豈知其文之至此。蓋公身任經濟。未嘗刻意於文章。人或請碑碣序記文字。則輒辭曰。世自有其人。何必强其不能也。蓋指谿谷也。
公嘗在家。有一士人製送經義三道。欲知等第。公大加稱賞。一篇批以上之下。謂子弟曰。此人當大鳴於世。旣而訪問。乃宋相時烈作也。其後公以大提學。主試監試。得一經義。詞理俱勝。及出榜時。公欲置狀頭。諸考官皆嫌其地閥未顯。公以爲文學旣過人。何可徒泥常規。力主之置狀頭。卽宋公也。蓋國俗。極擇生183_367d 進狀元。例於出榜日。拆見皮封。非華族名下士。不得焉。故諸議難之也。
公少時裒稡濂洛嘉言。常常翫閱。値國家多故。夙夜焦勞。而公退有暇。輒讀聖賢書。簾几蕭然。人不知爲執政家。前後講讀。輒有箚記。語孟記疑。庸學管見。易疑幾卷。藏于家。
公於成童之年。文詞已成。而顧深喜性理之學。取程朱文字。日夜玩閱。至與朋友出棲專工。因有理學接之目。少時嘗鈔濂洛諸書中切要者。手寫一冊。名曰洗心錄。至今留存家簏。卷端多有谿谷少時亂筆。因183_368a 題白沙贈兩公一絶云。百丈澄潭雙鯉魚。珠成頷下異光舒。煩君謹密休輕動。只恐神功一日虗。蓋其期勉之意不淺也。家大人爲作題跋。
公與谿谷少時講學也。見陸王之書。悅其直指本體。刊落枝葉。兩公皆深取之。公則中年。覺其學術之有疵。屢形於言論。完陵公稍長涉學。公嘗赴瀋道。遺完陵公書。備論陽明學術之病。谿谷至老不改初見云。○公素重學問之士。於金沙溪先生。無挾筴之分。但時有書牘問難。而書辭常稱門生。趙浦渚。卽執友親密。而每於其來訪。必服道袍以接之。
183_368b公之爲吏判。朝家命諸宰薦儒學之士各二人。公以爲此盛擧。而職在銓部首席。不必拘於人數。遂上箚薦十三人。兩宋及趙公克善諸人。名稱未甚著。而亦入其中。箚本初見佚。不入刊本文集。今上癸亥。玄石朴公語家親云。遲川薦士箚。不可泯沒。而嘗聞箚本。謄在吏曹云。遂令搜得於故紙中。丙戌。家親爲首相。朝家亦有薦士之擧。而亦令各薦二人。家親引遲川故事。亦陳箚。薦尹東洙等十人。
丙子春間。虜將龍骨大以淸人。稱帝事來告。兵端已見。公獨深憂之。屢上封事。又於筵席。懇懇請治戰守183_368c 之備。兼送一价報書。責以天無二日不可僭號之義。有曰。虜人儻或以朝鮮尊我爲帝。誣稱於中國。其將何以自白。處置尤宜明白。又云。我國機事不密。丁卯之亂。臺諫至以夜斫虜營。發啓以請。此豈臺啓之事乎。至今以爲笑。故機秘之事。雖承旨內官。亦有不必參聞者。同時入對者。或以請屛。承旨史官。訛傳於外。時議方峻。以爲僭號之後。尤何可通信。三司以主和咎公。而因擧筵說事劾公。請罷公職。至引秦檜爲言。仁廟答曰。此人。以元勳重臣。不求虗名。專務實事。忠誠計慮。人所莫及。莫如密議云者。恐輕者妄泄大事183_368d 也。若如爾等所論。則良,平皆爲萬古罪人矣。爾等因此數語。欲爲構陷。其計可謂疎矣。
時年少名流。無不斥和。而吳修撰達濟有雋望。持論甚峻。嘗陳疏攻公甚力。李判書基祚。於吳公爲戚兄。語之曰。君力攻完城。完城不在朝。則國事果無憂。而虜兵果不來耶。吳公憤然曰。君必虜兵之來搶耶。今以虜之動兵爲說者。恐動朝廷之言也。吳公去後。李公憂歎曰。季輝只觀目前。吾慮其末終如何也。
公與李大諫楘相善。丙子間。大諫之胤之恒。方爲內翰。來拜公。公問曰。君亦爲斥和峻論耶。答曰。果亦爲183_369a 斥和之論矣。公曰。臺啓至引秦檜以比今日主和者。古今事。固相不侔。今日其有岳飛,韓世忠乎。旣無韓岳。國無以自保。而徒以秦檜攻議和之人。可乎。李公歸語其家曰。聞完城之言。儘亦有理云。
禮論。和議之後。謗訾紛然。雖平生親友。亦多侵詆。而公處之夷然。不以一毫介意。金公時讓嘗歎曰。崔相胸中。無一點恩讐愛惡之私。
公嘗語子弟曰。以斥和攻我。非私惡於我。有意構陷也。乃天下公義理。朝廷大是非。所爭者公。雖其疏啓之間。辭不擇發者。義不當與爲讐嫌。汝輩宜知此意。183_369b 情分如故。以故如申公恦。卽丙子春發啓之人。而完陵公兄弟。與申執義命圭。交往不替。
丙子之難。淸兵先鋒。直犯京畿。始急報至。上將幸江都。令老病大臣。陪廟社及嬪宮先行。明日。大駕發行。纔到崇禮門。傳云。虜騎已迫西郊。江都之路被遮。上御南門樓。事急。上下失色。罔知所爲。公進曰。請單騎馳赴虜陣。責以渝盟動兵。若殺臣則已。幸而接談。則酬酢之際。可得少頃。願疾馳入南漢城。仍與李公景稷偕行。上命禁軍二十護行。出門皆散走。獨公褊裨池得龍從焉。至陣前。故拖引言語。至183_369c 日昃。大駕得入南漢。池屢爲邊將。壽至八十。每言其時事。歎公之精忠膽量。
老吏高孝悅。吏胥中忠謹者也。丙子亂後。語完陵公云。吾在圍城時。嘗於曉頭向城埤。黑影裏見有一丈夫。衣玄色衣。特坐城上。獨語嗟歎云。以不滿六尺之身。獨冒衆謗。竭誠捄國家。賢哉賢哉。語意明指大監。天明後視之。乃兪杞平也。
城圍益急。諸路勤王兵繼潰。羣心崩沮。始議和事。淸陰手裂和書。公令拾而補之曰。裂書者不可無。而補書者亦宜有。淸陰謂公曰。大監主張和議。若終爲李183_369d 若水。則將奈之何。公曰。觀虜本情。只在立威隣國。北轅之變。决無是慮。
亂後。澤堂嘗稱公主和存國之功曰。淸陰之從南漢還鄕。雖高矣。亦從完城所開之門而出去矣。蓋和事成城門開而後。得出云也。
丁丑後。新去大亂。上下凜凜。人多有朝暮危亡之慮。上心亦不能無撓。公適膺大拜。慨然以匡復爲己任。獨以爲我國家。立國堅固。祖宗遺澤深厚。苟能君臣協心。務圖實效。何患不濟。遂上箚有曰。殷憂啓聖。多難興邦。狃安荒怠。則必至顚覆。處艱勤懼。則終能183_370a 匡濟。上年斥和。固爲失著。而爲天朝立節。其名正矣。今年出城。固爲可羞。而爲生民忍辱。其心仁矣。苟聖志無所撓沮。益勵懲毖之圖。務盡修攘之政。轉禍爲福。自今伊始。夏有一成。少康以興。越棲會稽。句踐以霸。今國家境土無缺。祖宗德澤未艾。號令無壅於四方。財力尙餘於三南。惟在殿下立志如何耳。仍條時務九事。上優答。多所施行。
上自下城後。志氣沮喪。臨朝不怡。公又上箚。推明義理。反復開慰。請以剛大爲心。毋令志氣少挫。以爲微子面縳而延湯祀。管仲桎梏而成伯功。孔子皆以仁183_370b 許之。今無微子管仲之辱。而綿宗社保生靈之功。視古有光。又引易明夷以文玉內文明而外柔順。以蒙大難爲勉。仍論官制之宜變。弊習之宜革。請改備邊司之號。如唐宋中書樞密。前朝都評議之稱。以倣署事之規。使謀國論政之地。略有體統。請罷銓郞之薦。以息黨論。罷臺閣引避。以止紛爭。上下諸宰議。議多異同。不果行。
公於丁戊兩年。再赴瀋拒徵兵。後朝家終許助兵。時公罷相。僑居衿川村舍。感慨有詩曰。鼓角喧空海接天。五千兵甲載樓船。山城不死皆臣罪。泣向春風拜183_370c 杜鵑。
丁丑後。斥和諸臣。多在罪譴。公陳箚請宥曰。知時識勢。達變通權。非可責於年少者。且其時朝議同然。尤非三司獨當之罪也。
獨步泛海。復入中國。公贈獨步一絶曰。秋入園林萬葉鳴。鬢華如雪鏡中明。向來無限關心事。都付山人一錫輕。
公之潛送獨步也。鄭陽坡太和。爲關西伯。主其事。以微辭隱語相往復。獨步久不還。時公罷相家居。以一律寄鄭公。探其消息。託以懷僊詞爲題曰。雲海微茫183_370d 落照間。眼穿何處覓蓬山。張騫槎路仍多阻。徐市樓船久不還。易被秋風欺白髮。難從僊竈借紅顔。年來無限傷心事。窮巷蒼苔獨掩關。
仁穆大妃昇遐後。宮中有帛書。多不道之語。仁廟疑貞明公主家。以御札問於張新豐。張公以不可起獄爲對。三問而對如初。時孝廟在旁。上投書於地。作色曰。汝之婦翁。固執如此。何可與計事也。旣而。己卯。上寢疾。而宮中有巫蠱之變。上送一外戚重臣於公家。諭之曰。吾病日益沉困。而可疑之端已。彰不得已將出付外庭治之。卿宜知此意。蓋上183_371a 意疑公主也。公對曰。先王骨肉。只有貴主。今若起獄。則當日反正之意。安在哉。且巫蠱事。自古多晻昧難明。後數日上果下其事。欲逮治主家婢子。而公入賓廳陳啓。只請移御別宮。拿問宮人輩。上嚴批不許。公屢請之。上大怒。遂以特命。有越次赴瀋之行。又於玉堂箚請黜女巫之批。有曰。有一相臣。外爲大言。內懷不直。草草治獄。終不參鞫。其意難測。而前後臺官。不以爲非。獨於迷劣女人。兩司齊憤。至於合啓。割雞焉用牛刀。公行至龍灣。陳章乞罷。引江充李泌事。反覆不已。
183_371b壬午間。公幽囚北舘。與淸陰,白江。同處一舘。倡酬無虗日。公次杜少陵秋興八首。其一聯曰。一棹東歸他日計。中原北望老臣心。淸陰歎曰。眞得老杜心事。子美再生。不覺墮淚云。
在燕獄。與淸陰,白江。頻頻相會。或講論道義。或酬倡詩篇。窮日夜不厭。嘗與淸陰。講討經權。淸陰有詩曰。成敗關天運。須看義與歸。雖然反夙暮。未可倒裳衣。權或賢猶誤。經應衆莫違。寄言明理士。造次愼衡機。公詩曰。靜處觀羣動。眞成爛漫歸。湯氷俱是水。裘葛莫非衣。事或隨時別。心寧與道違。君能悟斯理。語默183_371c 各天機。白江嘗以詩贈公及淸陰曰。二老經權各爲公。擎天大節濟時功。如今爛漫同歸地。俱是南冠白首翁。
公幽縶四年。危辱備至。而處之晏然。日取經傳講讀。溫習於中庸周易。探賾尤深。樂而忘憂。不知其身在異域曰。庶幾識得聖人微旨。不虗此生矣。
淸陰每於深夜。聞公讀書聲。歎其暮境下工之勤。嘗謂公。聞公夜深讀書。輒令人憂其氣乏。又謂人曰。遲川讀易甚熟。其詩律得於易理者尤多。
公於燕獄讀易之後。嘗云易理微奧難曉。吾累歲專183_371d 工。反復乎先儒之說。似能見到程朱見得之境。而但未知程朱見處。果得盡羲文本旨否也。
公在燕獄。華士張文衡。被俘在瀋。語我人曰。朝鮮兩閣老一尙書。爲皇朝立節。同被拘囚。東國節義可敬。蓋兩閣老。公及白江。一尙書。淸陰也。
公於丙丁後。謂淸陰好名不恤國事。至削枚卜。淸陰疑公尤深。及拘燕獄同處久。兩家各相敬重。寢以相悉。淸陰和章有曰。從尋兩世好。頓釋百年疑。公和章曰。佇見黃扉德業新。蓋期以同升之意。非苟許也。
丙戌。昭顯世子嬪姜氏。以罪見廢。仁廟將賜死。183_372a 公以原任大臣。箚請全恩曰。易曰衆允悔亡。今姜之罪。國人皆曰可廢。而臺諫所爭。只在賜死。是衆志允於廢而不允於死。仍請從臺論。被嚴旨。
公之初喪。中使來治喪事。要取屛子圍障廳事。而家裏獨有一敝屛。亦破落。中使及賓客胥徒。無不嗟歎。鄭陽坡輓詞有云。黃閣尙存寒士操。赤心能振大臣風。蓋廉儉。公之餘事。故世人未有稱誦。而當時所推許如此。
公沒後。上嘗臨朝。歎曰。完城有才而能盡誠國事。不幸云亡。如許宰相。今何可復得耶。
183_372b公身材短小。長不滿六尺。家有遺衣及舊犀帶。平人不堪著。然完陵公嘗語子弟曰。先君體幹孱小。而每見坐容堅重。如金石山岳。精氣旁襲數人。子弟不敢仰視。
公於癸亥以後。際會風雲。長處樞要。以經濟爲己任。係念國事。曉夜孜孜。家中大小事。一無所知。雖奴僕之幾名。馬子之幾匹。亦不省云。
位高以來。仍値國家多故。禍亂相尋。機務簿書。以身任之。雖無官時。亦無暇逸。其憂國捄世之意。若飢渴然。丙子後。則或昏曉不眠。子弟侍寢者。睡寤視之則。183_372c 獨坐歎咤。憂形於色。或因與子弟商度事宜。其在野時。亦然。
公全不理家事。廐無騎馬。丙子冬。邊警猝至。平城申公。時爲訓鍊大將。有良馬。謂褊裨曰。吏判家無馬。汝須以吾意牽致公之出入兵間。皆騎此馬云。
東平尉鄭公載崙。嘗語昌大云。遲川大監。前後抵先親書尺甚多。無一言及私。若小若大。皆國事民事。先親嘗以古大臣風稱之。東平卽陽坡鄭相公之胤也。○又云遲川素不喜新來進退之戱。一時親舊登科者。皆不呼新來。先親之登第。卽設聞喜宴。遲川來臨。183_372d 呼令進退。良久不止。且令悉呈新來雜戱。殆不堪其苦。座客咸異之。先親略無倦色。遲川爲座上賀朝廷之得人。蓋遲川見先親而器重之。欲試其度量。故意作戱云。
公爲銓長累歲。陽坡姑母夫以蔭官求邑。陽坡屢謁公以爲託。公不應。後又來請。公曰。某公欠剛明。守令。關民休戚。公之累請雖勤。不敢奉施。陽坡乃止。陽坡每擧似於人云。遲川之爲官擇人。政道不苟如此。每每稱歎。
丁丑亂後。上於筵中問曰。此時方伯之任甚重。材183_373a 具可合人。宜預講以儲之。公對曰。鄭太和雖年少。有大材。宜先擢用。未幾。湖西伯缺。上又於筵中。問誰可爲者。公曰。大臣之職。以人事君。臣已有所進之人。不敢更對。上問誰也。曰。頃以鄭某爲對。時鄭公以輔德。當赴瀋舘從東宮。公啓請留之。遂自堂下擢授。其明年。又陞拜關西伯。
鄭陽坡爲公所推轂。四十後。遂秉樞軸。老來或値國事有難處。輒搔首云。完城誤我。
陽坡嘗云。反正勳臣。固多人望。而以後來處心持己觀之。則當初一毫不以富貴爲心。純出於爲宗社183_373b 者。亦無過數人。如遲川,谿谷及咸陵諸公。是已。
具洛洲鳳瑞。公之後輩。而甚見稱賞。嘗稱曰。具景輝。是飛且走之才。蓋具公文詞贍敏而才諝絶人故也。具公累典大藩。聲績特著。公嘗有書曰。王者之民。皥皥如也。伯者之民。驩虞如也。令之民。何其驩虞也。蓋喜其治之良而爲雅謔也。又嘗於書中有云。令去箇矜字。便是當今第一人。蓋具公多自得之意故也。具公以公爲知己。仰服有素。當公有燕獄之厄。具公爲關西伯。多捐金銀。竭心捄濟。
公識鑑過人。戊寅。自赴瀋還時。義州府尹缺。黃公一183_373c 皓新差。公以爲黃公有才望。而志大機疎。當邊境有事之日。慮有生事之患。遂自備局陳啓論之。有云。黃一皓雖有才智。恐欠縝密。臣之所見。金述似可。而業已差出。試可無妨。終不能無區區之慮。黃公果以事挑怒淸人。至被慘禍。
公在相位。具鏊爲水原府使。具卽綾川之子。時爲年少名武。亂後擢授重鎭。將赴任。過辭於公。公與之語官事。良久。具辭拜而去。纔出戶下堂。公忽色動。徐語完陵公曰。怪哉具鏊。非久當死。完陵問何也。曰。吾見其下堂步出之際。神精已散。若偶人之行也。不幾日。183_373d 具無病暴逝。
完陵公少時有聲望。儕流咸期以早達。公嘗語完陵公曰。汝之儕輩。皆謂汝早達。且汝才足取科第。而但汝之成科名。不可必也。然官位則當至宰列。吾亦不知何爲而然也。後果一一符驗。
完陵公夫人安氏。公親擇而爲子婦。公嘗稱長婦多福氣。必生貴子。已而果驗。
公於辭受之節甚嚴。餽遺稍過節。却之。柳琳以善事朝宰得名。時爲統制使。來謁。公正色曰。令以善事得名。此甚未便。吾家切勿送他饋。只送簡幅可也。柳悚183_374a 赧而退。赴任後。只送簡紙五百幅。
有一北邊武宰。餽貂皮。公召其人還付責之曰。歸語爾守。此是昏朝餘風。吾欲入啓請罪。而今姑寬之。後勿如是。
公嘗語子弟云。吾於文。不無才分。若數年肆力。則傳後文章。恐不難做。而其奈內爲疾病所攻。外爲機務所奪何哉。且後世文章。多不關於實用。亦何足刳心也。
柳道三以文藝自負。嘗云。槐院參下時凡干文字。每就完城相公出草。起頭數行。極平平。心甚易之。轉至183_374b 中間。覺詞理漸條暢。及至篇末。意致明備。文氣飈發。眞是接天風波。令人歎服。
公嘗侍坐於白沙。問曰。鄭松江何如人也。白沙曰。松江半醉時抵掌談論。望之若天上人。豈俗子輩所可彷彿耶。公後語人曰。吾未見松江。而以白沙高眼。欽服如此。可想其言論風采也。
公於俗下世事。多所不省。至不辨靑綠之色。猶子淸安公後定。嘗來拜公。騎騾而至。公話間。偶見所騎曰。汝馬之耳。何其長耶。淸安公笑答曰。此騾也。非馬也。○公爲戶曹判書。各司有小小修營事。請得瓦五百183_374c 張。公題其牒云。五百張太多。一訥給之。蓋國俗。以瓦一千爲一訥。而公常誤認一百爲一訥故云然。人皆笑之。方言以積爲訥
辛卯圈選仁廟配享。公不得與公議。咸以爲駭歎。延陽上箚訟言。有云先王廟庭。安可無崔某乎。上下其議廟堂。廟堂以追圈之無前例格之。今上丙辰。上下特敎。有云故相臣崔某。冒謗主和。使三百宗社。環東土數千里。旣危而復安。其遠慮善圖。孰過於是。其令禮官攷出追配故事之有無。時黨人當路。屢啓請寢。遂寢不行。
183_374d李通川星齡。李判書基祚之胤也。見重儕友間。深於史學。嘗語昌大曰。丙丁主和。世人多攻之。而但爲淸陰則易。爲遲川則難。淸陰則擧世當有多人。遲川則只一人而已。其後申承旨啓華。與吳判書道一。俱來訪家親。語及和議。申令所言。一如李丈。
家親。丙午中司馬狀元。過謁鄭東溟。東溟時已衰耄。問君年幾何。答曰。丙戌生。蓋家親生於遲川周甲之歲也。東溟僂指曰。丙戌丁亥丙戌丁亥。因歎曰。古人已淪沒矣。蓋遲川丙戌生。谿谷丁亥生。而東溟見賞於兩公故也。因字呼兩公曰。子謙,持國。其人烱然。直183_375a 夫稍有謀矣。直夫。卽白江之字也。
徐判書必遠。爲全羅監司。來見靜修公曰。先大監嘗主和議。吾於少時。隨衆非斥頗峻。到今思之。爲國忠慮。令人心服。遺集尙未刊行。殊可悼歎。吾欲鋟梓南營。須整理草藁送之。寫本甫完。徐公遞歸未果。適李公憪。爲羅州牧。入刊。
完陵公嘗拜延陽。延陽忽問曰。汝知日月之貴乎。曰。何謂也。曰。日月。人人所常見。或不知其可貴。人有賢父兄者。常常同處。言動擧止。亦未有大異平人。故不甚知其賢。大監。天地間瑞物也。心事功業。亦無異於183_375b 日月。而恐汝或未深知。故云然耳。
公少時。一家赴燕者。爲筭公命於燕市名卜。卜者題評於命盤曰。外富內貧之命。一柱擎天之格。


 

 

昆侖集卷之二十 원문이미지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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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遺事
先妣遺事 a_183_375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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先妣生甫免乳。祖母申夫人。取而鞠之。鍾愛甚早。夜不離懷抱。叔父春田公。考華谷公。爲親志之所愛也。貴重異於他兒。
申夫人中正和朗。通書史。達於義理。雖甚愛先妣。隨事訓誨。不徒女工諺字之類。古來賢媛哲婦相室敎子之大方以及人物賢邪國家成敗。靡不勤勤指導。183_375c 先妣之明於鑑識。善議大事。合於所謂上達者。非獨天性高明也。得之申夫人者爲多。
華谷公兄弟鼎貴。迭秉銓衡。而同居至老。春田公有丈夫子六人。華谷公有丈夫子三人。女子則爾時獨先妣耳。兩父愛重殊異。時人稱之謂李判書宅九男子中一小姐云。
先妣年十八。歸崔氏。其時兩父貴顯。門戶奕舃。而尊舅靜修公。淹病多年。家居不仕。先妣謹畏自飭。不敢以一毫有驕貴容。舅家大小咸歎服。
昌大稍長。嘗侍靜修公燕坐。公話間敎曰。汝母之賢。183_375d 自少吾深知之。汝父新婚一年所。吾嘗從容問曰。汝妻爲人何如。對曰。使爲男子。其資性可爲賢聖。吾固已賢之。而夫婦燕私之際。所得如此。豈不難哉。
先祖靜修公。深知先妣。愛遇殊重。而先妣益恐畏謙愼。若小若大。不敢輒有陳請。先妣晩年。嘗語昌大曰。汝生未期月。吾病乏乳。令侍㜎乳之。旋又有故。以汝家之多婢僕。而特以煩請長者爲不敢。不克求取一乳婢以專哺之。致汝羸弱善病。是我鈍拙之過也。
少時鍾郝之際。或不無非意之干。而一不之校。惟務盡在我之道。旣久而益信服。一家之間。雍然和穆。伯183_376a 母嘗語昌大曰。汝之母親。婦人中大度人也。
家大人。丁巳戊午間。新入玉堂。時上在沖年。而羣小濁亂。舊臣多在罪籍。大人欲疏論時事。而以親老遭譴謫爲慮。先妣問知之曰。以讜言被罪。固學士之榮。而當路者宜無久長之理。復何疑焉。大人果上應旨疏。兩司發啓請遠竄。過半年。終被削黜。庚申。羣小罪絀而大人始顯用。
唱準金興祚者。以印書事。獲習於家大人。常常往來。己未。大人南下榮川。家用空乏。朝夕或不給。興祚知之。輒駄米二包來納云。宅中艱匱之狀。小人所詳聞。183_376b 適受貢物價。聊備一時之用。先妣嚴辭却之。請之再三。終不受。
己未秋。昌大年幼就學。適有來賣唐詩品彙一帙。冊㨾精好。家無此冊。意欲買之。請于先妣。時値窮空。先妣遂捐釵釧。以充其直曰。兒子有意於書冊。何可以衣食之乏而拒其好意乎。
先妣撫愛昌大篤至。有非尋常母子之比。而至於勸學訓責之際。一切以義裁之。己未庚申間。家大人或供仕或在外。昌大時幼迷無知。厭讀書游浪。先妣常常痛誨責之。不悛則或加箠楚。嘗以煙竹打兒頭顱。183_376c 頗傷腫。其訓勑之嚴如此。
家大人。己未秋間。不樂在京。挈眷往鎭川。行色之單寒。鄕棲之艱陋。殆有不堪者。先妣意甚安之。若將終身。路由衿川。宿安陽店舍。土壚無壁。婢侍進飯。盤中只一蒸醬耳。後大人貴顯。家裏啖供珍甘。而世道益艱。蹤迹多不安。先妣晩年嘗曰。吾對案則每思安陽之飯。其時則心境無憂。蒸醬亦甘。殊勝於今日之珍饌耳。
庚申改紀。大人歷踐淸華。時望冠於名流。其冬。遭外艱。壬戌春。繼遭內艱。五年居廬。其時老少分朋。疑謗183_376d 多端。一時名流常常來訪廬次。先妣每言名士出入銓曹三司者。日常往來。問答之際。自不免語及時事。居喪之人。易招指議。宜姑出寓郊外。以度歲年。大人是之。而以生親年老。侍側稍遠爲難。不果用。已而。不悅者。造爲標榜。至騰疏章云。
兪判書得一。與我隣居。又有世好親密。於家大人旣入淸路。還往尤頻數。先妣每言觀其容貌言辭之嫺飾。太乏眞樸。此非好人。且交分太甘。未可保之人也。一家聞者或甚其言。甲戌以後。兪忽變改趣向。貳於我家。大人之慍于鄭澔,金楺輩。人皆言兪實有力。宗183_377a 黨始服其先見。
訓勑昌大。雖敦勸文學。而常以器度爲重。昌大少時酷嗜爲詩。與詩伴數人。日常酬和。先妣嘗戒之曰。詩人例多輕淺浮薄。一向好著。則非養德器之道也。昌大因此得免詩酒輕狂之習。
昌大少與沈思仲親善。思仲於先妣。爲七寸姪。先妣嘗曰。汝之思仲。吾欲一見其爲人。後思仲來訪時。勸與升堂納拜。旣退。先妣曰。骨相欠緊。名位則不知如何。而其人則儘士君子也。汝之親好固也。
先妣嘗曰。世俗婦女。多愛少子。或偏愛女息。皆不知183_377b 大義者。惟當以長子爲重。昌大無兄弟而有姊妹。妹氏自幼善病。又早寡。先妣閔傷。慈愛有加。而顧視之節。於昌大倍重。姊妹莫敢望焉。
家大人旣壯且顯。出後於東岡公。庚申壬戌。連持所後服。先妣奄當內政。婢僕多健悍難制。而不動聲色。鎭撫彈壓。兩得其宜。莅之以嚴重。行之以公正。未期歲。小大率服。畏而戴之。無一逃畔者。
先妣旣當所後家內政。而家大人官益貴。家用益裕。外氏諸房。並寒素艱空。而我崔諸家。不甚窮乏。內外親緩急有間。而先妣於周給之政。不以一毫有所厚183_377c 薄。嘗曰。婦人之偏厚私親。心常非之。特因我家貧乏。不得無時時捐捄。殊非本志云。
家用旣裕。位盛地崇。而居處器玩服用。一切朴素。婦女婢侍衣裝稍華。則輒不樂。家間大小成俗。家大人晩年。積困詆謗。而雖不悅者。亦不以豪奢爲言。實內政有助焉。
先妣嘗患眼眚且多病。而其於奉祭祀之節。竭其心力。整肅無怠。至於盤盂椀楪之屬。另爲措備。錄其數目。別藏于祠宇。時出以用之。
大人與西坡吳判書親善。吳台因金淸城言。黜補蔚183_377d 珍縣。丙寅。大人適以事赴燕。而吳台至京。先妣語昌大曰。使汝大人在朝者。必攜酒相就。汝旣稍省事。宜相訪。因具酒肴。令往候之。
先妣之於識鑑。殆若得之天性。與子弟語及人物賢否吉凶。多前知奇中。而於世道升降。國事得失。亦有先見之驗。己巳後。羣小得志。上意傾嚮無間。先妣嘗言其非久必敗。或曰。此人輩旣有以深合上指。方有盤石之安。何謂必敗。曰。觀其意思不安閑。豪奢淫樂。汲汲如狂。似此氣象。其能久乎。未幾。果有甲戌之事。
183_378a己巳後數年間。昌大每侍先妣。或聞朝家擧措。有闕失。先妣輒憂歎慨惋。不能放懷。如視一家痛癢相關之事。心竊謂閨閤中憤世憂國。古亦罕有焉爾。
家大人旣疎於家政。自田園所收。以至凡百出入。一切不知。而先妣總執大綱。亦不規規於升斗尺寸之間。條貫自理。庶事修擧。不以煩諸家長。大人居位任職時。得以專心於公務。閑屛時。得以覃思於經籍。寔有內助焉。
家大人性旣好施。而於窮阨死亡之際。尤致意焉。親戚儕友有死喪。必悉心救助。先妣一意承奉。若遇艱183_378b 乏。雖稱貸必給如。迂齋趙副學。定齋朴應敎之喪。賻襚之外。捐助亦多。其餘婚喪之助成。不可勝數。
甲戌後。朝象改觀。大人。丙子免喪後。旋秉銓衡。未幾大拜。屢當樞軸。季父出入近侍。昌大忝入翰苑玉堂。而諸舅並列淸要內外。門戶貴顯。當世鮮比。先妣居常抑畏。怵焉有履滿之戒。常誡昌大。以愼言擇交勿立黨。申申屢敎。而自飭愈加。謹約服用。無所增飾。婢侍衣著甚陋。殆同寒士之家。門庭無一儈胥之自通者。
伯舅仲舅相繼下世。季舅晦窩公。年艾位崇。而事吾183_378c 先妣如母。日必送人候安否。有出入。輒迂駕來拜。率常數日一至。先妣素善病。嘗遇疾劇。憂悶形於色。逐日來候。人以爲難。此見晦窩公友悌過人之行。而先妣平素蓋有母道焉故也。
季父損窩公。心服先妣。平居親嚮敬重。無異於姑姊。不自居以嫂叔之間。先妣亦掇去皮毛。一以誠意相待。間或因事規益。損窩輒虗襟聽受。先妣或有過差。損窩亦嘗盛氣盡言。無所顧慮。實有兄弟切偲之義。一家稱之。
丙子以後五六年。大人位上相。季舅連掌兩銓。季父183_378d 繼又秉銓。晦窩,損窩。常常來會。因候內閤叙話。所論說。皆銓注用捨及軍國大事。刑政重務。或問及先妣。先妣徐一言以答。是非得失。分曉允當。兩公每稱善。其見重見信於一家如此。
晦窩,損窩。旣久處權要。而事先妣甚謹。先妣不曾以毫髮之私。有所干請。內外族黨。皆知如此。故轉請之言。亦罕及之。間有之。亦善辭謝之。
家大人。中年以後。迹常不安于京輦。而先妣淹病沈年。居常闔戶。然大人或遭譴罰。或罹讒毁。有遜野之行。則先妣必强起從之。如辛巳之於鎭川。庚寅之於183_379a 松山。是也。嘗曰。婦人。從夫者。家長處窮阨。何可以疾病自便而不之從往耶。
嘗語昌大曰。士大夫居家孝友。當官廉白。固未易。而如有近名之意。自好之色。則便非眞正。必也名行修勑而出於自然無矜驕之意。然後可稱眞士大夫。
昌大少時。喜談臧否。或與人論辨。盛氣爭較。又或刺論人過失。先妣常戒之。汝性頗寬雅。而中實狷隘。此固非長厚有德者之爲。况處末俗而登朝者。尤爲取禍之道。觀汝所爲。不可行世。切宜戒之。
嘗語昌大曰。汝高明簡潔。則似有之。而殊乏沉毅重183_379b 厚底氣象。前輩偉器大度則不然。切宜勿矜其所長而加勉於所短云。
昌大出入三司。不能效職責。時象又險巇而身多疾病。欲占郊園。以爲棲息往來之地。嘗得東郊一區。欲買之。先妣曰。適會家無餘錢。而此自好意。吾寧不爲汝成之。貸子母家。以酬其直。
昌大。甲子秋。未冠而初赴場屋。先妣爲治試具。聯附試紙之際。至手自煮糊。及登朝。歷踐淸班。見子志不樂。嘗歎曰。早知時象如此。汝志如此。吾豈手自煮糊勸取科名耶。
183_379c先妣之於子婦。撫愛篤至。無間於親女。而絶不施之以過分之寵。非望之恩。雖朝晝閒燕之際。不假之以色辭。惟以情意洞無間阻爲主。處事中正公平爲務。子婦承事數十年。頌戴悅服。實非世俗姑婦之比。
先妣撫御婢僕。有惠而嚴。婢侍不敢絮語於前。嘗曰。此輩小人也。假之色辭。自損威重。則不惟家法不嚴。亦渠輩易陷罪過耳。然仁覆濟恤。未嘗不致意。小婢嘗病喉嗌。醫言得犀角可療。先妣亟出玩好中犀角。使之鎊屑曰。人命至重。何愛於玩好而不爲之救乎。○諸舅並不享年。諸從多未長成。科名未嗣。先妣常183_379d 常閔歎。値其來拜。每勸以學業。無異於嚴父兄之勉厲。聞其力於書史。文識將進。則喜形於色。嘗曰。我國兩班。非道學文章。則成就科宦。以承祖先。以持門戶之外。無他道。少輩宜勉旃。
先妣容止安重。凝然有難犯之色。及開顔接人。和暢之氣可掬。雖淹疾瘦瘁之時。自有天然尊貴之象。
先妣自少有眼眚。嘗患劇。閉戶不出。時有善相婆姑。貴家爭招問之。一日。姻戚家送其人于外氏。王母與諸婦人坐中堂。方歷觀而評品之。先妣初未聞相婆之來。而因事入中堂。粧梳久廢。衣著亦弊垢。相婆亦183_380a 不省其爲小姐也。旣近堂前。婆忽下堂。諸婦人止之。對曰。此位未知誰某。而望見大貴人也。何敢不下。因遂問之。盛稱其貴富。坐中諸位。固無可比並者。雖主夫人。殆有所不及云。
先妣性沉重徐緩。雖子女病憂切急。絶無忙遽蒼卒之意。雖內懷憂悶。而未嘗有顰蹙愁歎之容。亦非勉强作意。乃天性然也。
靜修公旣愛遇殊異。而先妣之謹畏逾甚。甲子秋。家大人爲迎靜修公于家。因生朝有小設。諸子孫並以次上壽。先妣俯首伏地。不一仰視。操杯進退之際。手183_380b 臂戰栗。以至酒溢。昌大少也。意以爲太過。晩覺其爲禮言恭也。
先妣骨法性度。旣天然貴重。而族世之貴。近世所罕。本家則外曾祖碧梧公。位正卿。外從祖春田公。位冢宰。外王父華谷公。位左相。從伯舅官吏曹參判。伯舅弘文校理。仲舅觀察使。季舅一品吏兵判。舅家則曾王考遲川公。位上相。所後祖考東岡公。官應敎。家大人十登相府。位上相。季父一品吏兵判。不肖忝爲副提學。親戚則申右相翼相。爲五寸叔。徐參議文尙。領相文重。判書文裕。皆外從兄弟。參議子領相宗泰。姪183_380c 監司宗憲。皆五寸姪。申領相琓。金監司夢臣。鄭府尹齊泰。皆六寸弟。皆用文科進。碧梧,遲川外。皆先妣並世所及見。而一家有六相公。此外親黨之顯者。又不可勝計。可謂盛矣。唐史稱張弘靖夫人苗氏族世之貴。未知孰爲軒輊也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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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行狀
先妣貞敬夫人慶州李氏行狀 丙申 a_183_342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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先妣姓李氏。其先慶州人。新羅之始。佐赫居世爲元功。諱謁平。其始祖也。高麗之季。位侍中。以德業文章。183_343a 大顯于世。諱齊賢。號益齋。其遠祖也。六世祖公麟。爲朴公彭年子壻。夢八龜之祥。有丈夫子八人。長曰黿。死戊午士禍。號再思堂。其後兩世。以家難不仕。曾祖諱大建。弱冠登進士。有文行。游處太學。號稱館中顔子。不幸早世。祖諱時發。事昭敬王。才望伏一時。當壬辰亂後。勞績茂著。官刑曹判書。號碧梧。諡忠翼。考諱慶億。事孝宗顯宗。有淸德令望。位左議政。號華谷。妣海平尹氏。領議政諡文靖諱斗壽之曾孫。監察諱元之之女。先妣。生以仁祖乙酉正月己丑。祖母申夫人。承旨號晩退應榘之女。中正淵懿。通書史183_343b 有識量。一世稱爲賢母。先妣甫免乳。申夫人擧而養之。鍾愛甚。蚤夜不離抱。隨事指誨。未十歲。言動如成人。器度類非世俗兒婦女。申夫人益奇重之。年十八。歸于我先君。當是時。華谷公及其伯氏春田公。位望並隆。家門赫然。而兩家有丈夫子九人。女獨先妣耳。又申夫人所鍾愛。兩父亦愛重甚。及歸。尊舅靜修公養疾家居不仕。門庭落然。先妣抑畏謙愼。斤斤自飭。事尊章處妯娌。各盡其道。未嘗有纖毫過差。於是小大咸悅服。而靜修公大賢之。視遇殊別。自有高識。明於大義。凡發言處事。自合於古訓者爲多。又達於世183_343c 運興壞事成敗。知人物賢邪吉凶。其言往往而驗。先君亦心重之。及登朝。雖去就語默。亦時訪之。先君之新入玉堂也。主上幼。羣小亂政。舊臣多在罪籍。先君欲疏論時事。顧以親老遭譴謫爲憂。先妣察之曰。以讜言被罪。固學士之榮也。且當路者。宜無久長理。復何疑焉。先君果上應旨疏。被削黜。未幾。羣小罪絀。而先君顯用。其後先君官位益盛。而閱世變多。隨事補助。動合於義。丙戌以後五六年。先君位上相。季舅連掌兩銓。季父繼又秉銓而常常來會。所論說。皆銓注用舍及軍國大事。刑政重務。往往問及先妣。先妣183_343d 輒以一言定是非得失。兩公每稱善。以爲不可及。季父嘗曰。恨吾嫂不爲丈夫。揚于廟廊。以鎭衆而靖國也。訓子雖督課文學。必以識度爲先。昌大少時喜爲詩。與詩朋數人。日常倡酬。先妣戒之曰。詩人例多輕淺浮薄。一切癖好。非養德器之道也。又嘗語昌大曰。士大夫。居家孝友。當官廉白。固未易。如有近名之意。自好之色。便非眞正。必也名節修飭而出於自然。無矜高之意。然後可稱眞士大夫。又嘗曰。祿位光顯。丈夫之至願。而世途險囏。惟當以保全身名爲重。每以謝事休官。克全晩節。勖勉於先君。又戒昌大以息意183_344a 榮進。遠於世網。爲營小築於東郊。躬自經紀。至貸子母家以需之。季舅晦窩公。年艾位益崇。而事我先妣如母。日必送人候安否。有出必迂拜。率常數日一至。事小大。必稟問而行之。季父心服先妣。親嚮敬重。無異於姑姊。先妣亦不置畦畛。一以誠意相待。間因事規勸。季父輒虗襟聽受。先妣或有差失。季父亦嘗盛氣盡言。無所顧慮。實有兄弟切偲之義。然兩公迭處權要。首尾十年。先妣未嘗以毫髮之私。有所干請。先君位鼎軸二十年。門庭無一儈胥之自通者。一家咸曰。此非獨相公之淸德。卽見內政之簡嚴也。奉祭祀183_344b 必誠以謹。平居善病。身不離牀席。有事于祠冢。必躬莅而致虔。自肴果之細。必擇以須之。牀皿椀楪。必籍記而謹藏之。治家。持其大綱。不屑屑於升斗尺寸。條貫自理。庶事修擧。不以巨細關君子。先君之居位任職。得以專心於公務。其閑廢。得以覃思於經籍。寔有內助焉。先君性喜施與。視財産如糞土。尤於窮阨死亡。悉心救助。先妣一意承奉。遇艱乏。雖稱貸必給。如迂齋趙副學,定齋朴應敎之喪。賻襚之外。捐助亦多。疏昆弟諸庶之貧無歸者。徧加收恤。成其婚喪。凡十餘家。御婢僕。惠而嚴。婢侍不敢絮語於前。嘗曰。此輩183_344c 小人也。假之色辭。自損威重。則不惟家法不嚴。亦渠輩易陷罪過耳。先君旣壯。出後於叔父東岡公。數年間連持所後服。先妣奄當內政。婢僕素悍不率。而不動聲氣。鎭拊得宜。莅之以嚴重。行之以公正。不期歲。家衆信服。無一逃畔者。先妣性沉凝。容止舒重。儼然人望而敬之。及開顔接人。言笑雍然。見者莫不欣慕。雖淹病瘦瘁。而自有天然尊貴之象。平生無疾言遽色。雖當憂患切急。未嘗有顰蹙愁歎之容。用先君貴。累封貞敬夫人。擧一男。昌大。二女。適李聖輝,李景佐。壬辰。苦泄痢。以八月十三日卒。享年六十八。葬于淸183_344d 州大栗里先兆枕坎之原。嗚呼。先妣器量之弘重。性識之明達。求諸丈夫君子。亦不多有。平生言行之懿。蓋未易遽數。顧哀迷荒隕。詮次不能詳。且懼稱述有溢辭。以自陷於誣親之罪。玆錄其一二。以備立言君子之財取焉。
昆侖集卷之十八
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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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行狀
先考議政府領議政府君行狀 a_183_346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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先府君姓崔氏。初諱錫萬。字汝時。後爲翰林。以顯宗小字嫌名。有命改之。改諱錫鼎。字汝和。初號存窩。後號明谷。羅代之始。有六部大人佐之。崔其一也。後世著籍于完山。以高麗上將軍純爵爲始祖。六世而有諱得枰。以選部典書致仕。生諱宰。重大匡完山君。諡文貞。父子皆以廉直孝謹。爲權貴所憚。麗史立傳以紀之。牧隱李公撰文貞墓誌。盛有稱道。生諱有慶。183_346b 事我太祖。官參贊議政府事。諡平度。以孝旌閭。被廉吏之選。生諱士康。事世宗。官右贊成。兼判吏曹。金宗瑞之開六鎭。實長兵部。參聞籌畫。諡敬節。公之九世祖也。高祖諱秀俊。累贈左贊成。曾祖諱起南。游牛溪成先生門。有重名歷應敎舍人。光海朝。爲羣小所擠。卒官永興大都護府使。累贈領議政。完興府院君。谿谷張文忠公。撰其墓碑。祖諱鳴吉。策靖社元勳。典文衡。領議政完城府院君。諡文忠。文章經術。學士誦之。德業載於國乘。西河李公敏叙。撰諡狀。西溪朴公世堂。銘其神道。文忠始無子。取弟吏曹參判諱183_346c 惠吉次子後亮爲後。筮仕至漢城左尹。襲封完陵君。卽公之生考也。有高識懿行。一時名公卿。咸愛慕藥泉南公九萬。撰碣銘。妣廣州安氏。觀察使獻徵之女。完陵弟諱後尙。卽文忠後夫人子也。有至性。淸高恬素。人比之黃叔度,呂與叔。官止弘文應敎。無嗣。又取公子之。所後妣咸平李氏。咸陵府院君澥之女也。公以仁祖二十四年丙戌五月二十日乙丑降生。安夫人有身。夢有朱袍象笏。端坐宅後山頂。前後從衛甚盛。旣得公。嘗曰。此貴人也。公生而明悟穎異。神采丰秀。雖幼少時。容止端重。進退有度。粹然如精金良183_346d 玉。旣識字。便曉部首之分。仍及六書篆籒之體。聰記絶倫。過目輒成誦。日夜守書榻不去。九歲。誦詩書全文。博通史書。十二歲。通易象卦爻之變。占揲之法。手畫爲圖。成一卷。綜覽百家。文義沛然。爲詩文。下筆成章。一時籍籍稱神童。名冠八才子。請業于藥泉南公。南公歎奇之。待以國士。以公器識如成人。不徒爲文詞之夙詣也。嘗作長篇贈公。有曰。文學可言子夏詩。志氣肯學樊遲農。旁通卦象及篆籒。游刃恢恢有餘地。旣而。覽性理書。欣然有會。作讀小學序。論學問本末。如宿儒老師。長老嗟異之。稍長。從玄石朴公世采。183_347a 受大學或問。朴公亦期以遠大。委禽于華谷李相公諱慶億之門。華谷愛重公殊甚。輒以立朝行己之方以及朝儀邦典。敎導不倦曰。須豫講而致用也。十七。中監試初試狀元。庠泮課製。每居首選。同進者莫敢望焉。丙午。中進士狀元生員第八。辛亥。中庭試丙科。隷承文院。壬子四月。拜說書。六月。薦拜檢閱。華谷公入相。以親嫌遞拜說書。今上在東宮。方講大學。公以謂大學書章句。先儒論說各殊。至陽明則變換聖學工夫。欲識大學歸趣者。須盡諸家同異。折衷於紫陽章句。遂取李公端相所編大學集覽。繕寫一通。作183_347b 跋文。以備胄筵參閱。癸丑四月。持安夫人服。親癠間不就直。東宮嘗問講官曰。崔說書近有何故久之不見也。蓋公久侍書筵。勸講明暢也。制除。叙待敎。陞奉敎。選玉堂南牀錄。應製夫子待賈論。御題也。居第二。賜虎皮。薦吳道一,李墪入翰苑。領相許積。嫉吳公嘗謗己。廷毁之。公上章辨之。因下吏譴罷。丙辰。陞典籍轉監察。丁巳。拜禮曹佐郞,知製敎。移兵曹佐郞。陞正郞。除全羅都事。金公錫胄爲兵判。啓留之。辟守禦從事。冬。特授弘文館修撰。轉校理。戊午夏。應旨陳疏。時南人當國。諸大臣非罪竄謫。公首陳典學修身183_347c 之道。因論時政之失曰。殿下臨御未幾。竄逐大臣。輕開荊棘之路。言事之臣。放黜聯翩。今論者以貶損君父。爲宋時烈之罪。以離間骨肉。爲金壽恒之罪。時烈。林下一寒士。蒙孝廟不世之遇。義則君臣。情則父子。其報效之誠。必萬倍恒人。加以此罪。豈不至寃。壽恒。先朝顧命之臣。上封論奏。言辭剴切。深陳諸臣誤事之咎。痛斥尹鑴悖理之言。孤忠未暴。罪網橫加。一落炎陬。屢更寒暑。匹夫之微。猶不可非罪而罪之。况孝廟禮遇之老臣。先王顧命之大臣。而不察情實。勒加覆載難容之罪。雖二臣之不足恤。獨不183_347d 重貽累於明時乎。兩司俱請遠竄。上不許。因許積筵白。命削黜。公不樂在京。攜孥寓鎭川。己未秋。特叙。庚申。拜兵曹正郞。應製十韻排律居首。賜虎皮。明日。特授副應敎。臺諫請還收。不許。四月。羣小屛黜。舊人登用。兼改修實錄郞,承文校檢,四學公都會試官。叙鞫廳問事勞。陞通政。以資格未準寢之。移司僕正。還應敎。兼漢學敎授。大臣白上曰。典翰是久虗之選。而有通經學長於文詞者。宜令差出。於是以公爲典翰。上富於春秋。勤典學。日御經筵。公每侍講。反復啓告。自天人性命之理。經國御世之謨。究極本末而183_348a 論之。諸臣皆屬目聳聽。時經幄諸公。極一時之選。多名眞學士。而博學精識。衆推公爲第一。因夏暑。例停經筵。公引范祖禹所謂陛下今日之學與不學。係他日治亂。上箚曰。國家庶政。千條萬端。而最重且急者。莫如人主之進學。古之聖王。德已成治已定。猶必惜寸陰務日新。豈以寒暑有間斷哉。上答以戒誨得宜。仍御經筵。時李師命有殊眷。驟加進用。公引韓琦論蘇軾事白上。請毋過寵以招指目。公議多之。秋。以會盟祭讀誓官。進階通政。拜兵曹參知。移同副承旨。冬。遭所後考東岡公喪。壬戌春。遭內艱。服闋。拜刑183_348b 曹參議。移右副承旨。兼承文副提調。轉左承旨。遞拜大司成。移副提學。明齋尹公譏貶懷川相。大觸其狠怒。乙丑春。四學儒生。發明齋私書。誣謂侮辱栗谷。通文聲罪。四館以發人私書罰儒生。金領相壽恒。希懷川意。右學儒。請罷四館職。公疏論其失曰。金盛大等。摘尹拯書一句。謂之辱先賢。拯。成渾之外孫也。渾與李珥。隣德不孤。同明相照。共爲百世宗師。則以拯之景慕兩賢而謂之辱李珥。此果近理乎。其書因親舊之簡問。欲明乃父之終始。有曰。今以江都事。訾病先人。卽何異於指栗谷以妄塞悲之疏而謂之自道盡183_348c 之者耶。然栗谷則不免有入山之失。先人初無必死之義。蓋以妄塞悲。卽李珥疏中語。過自引咎。可見君子之謙德。而醜正之徒。反引此疏。以爲詆毁之資。拯父宣擧江都之事。其前後辭疏。亦過自引咎。其事相類。故答書如此。不過引先賢以證之。通文之擧。士習不端。施罰糾正。自是四館之職責。構捏陷人。自作不靖。罪在盛大。而大臣反以先啓不靖。罪四館。臣實未曉也。上謂敲撼大臣。命罷職不叙。玉堂兩司。俱請還寢。金領相亦箚請。皆不納。大臣諸宰。繼言之。上曰。文學才望。予非不知。而疏語謬戾。姑施譴罰。秋。大183_348d 臣復白之。特叙授副提學。不就。由兵曹參知。還副學。兼承文副提調。十一月。特陞戶曹參判。移大司成。邊氓越境。淸人致詰罰之金。朝廷將遣使求免罰。公爲陳奏副使。丙寅。以戶參赴燕。未準請還。被劾罷。冬。叙拜右尹,副捴管。李左相端夏。請裁損廟享。以補賑荒。下諸宰議。公以爲大侵殺禮。固出禮經。而古今異宜。太廟享祀。不可隨豐歉而增减。見今浮食之耗財。不啻千百。而或漸流俗。或牽事勢。變通均節。未有以厭於人心。而先减祭享。恐難輕議。事不果行。移都承旨。丁卯。拜副學。時老少分黨相攻。而懷川相深恚183_349a 明齋父子。騰章論詆。羅良佐疏辨其師尹美村之誣。大臣以侵侮宋相爲罪。請遠竄。公陳疏直其寃。被嚴旨遞。因此忤老論。屢停銓擬。除刑曹參判。不就。又除刑參。兼副捴管,都承旨,大司成。皆不拜。冬。拜大司成。兼司饔提調。戊辰春。移副學。朝參之儀久廢。上自是歲始行之。公於朝參日。進位宁六箴。曰端本。建極。納諫。典學。勤政。恤民。並疏投進。賜虎皮以奬之。時改造渾天儀。以公曉乾象也。命管其事。工訖。命製進齊政閣記。有豹皮之賜。兼備局有司堂上。筵臣請於玉堂新錄。多得經術士。公疏論曰。館錄。是淸流極選。詳183_349b 延宏博。固其宜也。第科目之外。經明行修之士。不爲無人。而循常調叙。不足以盡取士之道。宜令廟堂。精加訪擇。別爲進用。其已仕而才學著聞者。亦處以掄選之地。則有助於治道。豈淺鮮哉。廟堂因公言。請令大臣六卿三司長官。各薦經明行修之士二人。公薦李世龜,閔以升。時後宮張氏有寵。李徵明,閔鎭周,韓聖佑等。論宮掖事見忤。久靳除授。公率館僚陳箚。以立志典學好賢納諫爲目。歷言而備論之。又曰。向來數臣言及宮掖。或加譴斥。或靳甄除。中外皆謂語涉宮禁。不蒙寬貸。無不竊歎而懷憂。彼數臣者。終得敢183_349c 言之名。而罪諫之過。歸於君父。袁盎之却坐。可謂不恭而文帝賞之。歐陽脩之諫賜帛。可謂細事而仁宗納之。今殿下於數臣者。亦何深惡。使四方窺淺深哉。兼惠局堂上宗人杭。黨於張氏。有上眷。七月。吏判朴公世采箚論杭恩數過節。上罷其職。公率諸僚爭之。命仍朴公職。領相藥泉公。與右相呂公聖齊。將又請對論之。坐賓廳。公罷對歷見。及兩相入。南公言多觸咈。上大怒。命安置兩相北邊。謂公唆囑大臣。命拿鞫嚴問。擧朝震懼。有命削職。兩司俱請還收。久之得請。公於辭疏。有曰。近來天怒震疊。朝著183_349d 惶駭。辭旨之暴發。擧措之失當。非一二數。此殆殿下涵養本源之功。有所未至而然也。君德輔導。責在經幄。而臣之忝居此任。實專且久。則其不能薰陶啓沃。資助聖德。以盡其職責審矣。此臣之罪也。請告遞。除大司成。辭遞。拜禮曹參判。移吏曹參判。己巳正月。兼弘文館提學。寫進徽陵銘旌。進階嘉義。時持平李益壽。毁破張嬪母屋轎。忤上意。公於政注連續。首擬於三司。二月。上盡黜舊臣。進用南人。以連注李益壽罪公。命補安東府使。四月。有親癠歸侍遞。安東邑大難治。在官不滿三朔。政聲翕然。南民稱頌。183_350a 庚午。拜延安府使。約己寬民。莅事勤劇。重修平遠堂。疏南大池。作君子亭于池上。東西者改觀。明年罷還。癸酉冬。遭生考靜修公喪。丙子。制除。拜禮參。移吏參。兼典牲提調。先是甲戌。上悔己巳事。用西人。首下備忘。有云舊臣可擢者。或方在喪。人謂聖意有指。至是闋服未幾。特陞漢城判尹。移大司憲。時兩司請誅張希載有年。公約三司請對。反復論之。不得請則曰。不得其言可去。辭遞兼弘文提學。拜刑曹判書。兼知經筵義禁。五月。拜吏曹判書。兼兩館大提學。前後在銓曹。政注公平。請託不售。請以儒學之士。充書筵183_350b 官。啓差李世弼等十人。請增减蔭官參外之額。稍疏仕滿而淹滯者。又請稍通庶孽。處以三曹。有曰。天之生才。貴賤非爾殊也。許多人物。豈無才雋。而枯項黃馘。騈死蓬戶。匹夫含寃。足傷天和。古人擧賢於釣屠。取才於盜庫。而先儒亦有宜取胥商之論。用人之方。如是之廣也。庶流雖不可比同士族。不猶愈於胥商乎。因請改許通之名。除納米之法。廟堂從之。冬。上宣下障子二。卽圖畵豳詩農畆之事。命公作詩題其面。公撰進。因疏陳民事曰。豳詩七月。實與無逸先知稼穡之義。相表裏而加詳。今殿下得此二幅。爲其183_350c 先聖訓詞之所寓。命加贊詠而表章之。此殆恤民務本之意。存積於淵衷。雖在燕閒翫好。自然如此。傳曰。有仁心仁聞而民不被其澤者。不行先王之政也。今田里無法而賦役不均。冗食日廣而浮費尙多。不先治本原。切切然那移裁减之爲務。欲以是足國而救饑。伏願深惟弊源。加意於制産經國之道。則今日障子之關覽。不亶爲觀聽之美。實亦有助於行仁。時年饑講賑事而有是命。公以此諷之。居數日。下敎曰。頃日吏判箚陳保民之策。如有所料量。條列以聞。公條陳時務十事曰。王政莫先正經界。而量田久未行。宜183_350d 只令守令勾檢。不須一時齊擧。察農形民事之緩急。或六七邑或十餘邑先行。明年又如是。以漸就緖。不出數年。可以完整。旣有檢核之效。且無騷擾之弊。曰諸宮免稅。偏邦謬例。宜使如法納稅。政令旣均。賦入亦廣。且合於王者無私之義。曰隣族徵布。爲今痼弊。本由於逃故之難充。良丁本自不乏。而軍門增設。兵額日廣。又有疲民避役之淵藪。奸胥罔利之囊槖。其勢不得不定兒弱而侵隣族。今宜量罷私屬。而存者定其額。明覈諸保。而剩者汰其役。軍門兵額。亦宜量减如此。則良丁有裕。逃故易充。隣族免於橫侵。且私183_351a 賤娶良。所生從母役。實不易之理。或行或罷。靡有定制。亦宜申明從母之法。俾廣良丁之路。曰海西。不行大同。民力難支。進上及支勑之需。邑各異規。輕重不倫。宜制爲一道大同。其節目事宜。惟在任事者。與廟堂相議善處。曰量入爲出。有國通規。今一年經費。至十萬石。而宗廟百官之奉。居三之一。其二爲養兵之需。脫有災荒。新舊不繼。今量减兵額。則冗食旣省。經費自紓。且貢物裁省。每就折價剋减。故所减無多而取怨深。宜就元額。量减種數。被减而怨者少。受價而喜者多。何可以一人之怨。易百人之利。乾魚一種。183_351b 價至萬餘石。餘可類知。曰敬差驗田疎略。稅入何從得實。秋後農形。可得其槩。宜自地部。就議廟堂。量其年災實。分定實結於各道。道臣以此數。隨其邑災實。又分定於各邑。則無如前奸漏。而收租多寡。可坐而知。豈不明約而有統緖哉。曰賑政設粥。其勢誠難。飢民聚則薰成疾癘。散則轉爲寇盜。司賑吏隷。又有穿穴耗費之害。前頭賑政。宜以抄民給糧。减價發賣爲主。曰賑政雖以聚穀爲主。穀非鬼輸。乃在民間。官貿民穀。弊端滋多。鑄錢則奸利日滋。賣爵則名器日紊。贖公賤則或以官穀納贖。而徒令列郡凋弊。移轉軍183_351c 餉。則積儲傾出。非謀國之遠慮。惟有官發米穀。以平市價。窮民乏食。職由米價之翔貴。米價翔貴。職由富民之錮粟。此輩深藏固守。爲乘時射利之計。縣官出賣萬餘石穀。則富民之粟。盡歸市上。市價旣平。則穀多而民易售。雖不屑屑於口吻之饘粥。而其爲賑救也大矣。曰大內修理一番。價至數千石米。此視膳羞衣襨有間。欲望安徐。以待稍稔。此外凡可酌損者。並留聖意。所减雖少。爲益實大。閭巷奢汰益甚。服飾之華靡。饌餌之珍奇。日新月盛。此由諸宮貴近。侈靡相高。民庶慕效。宜加飭戒。爲下民表準。高位崇儉德。183_351d 固美矣。荒年貶食。禮亦宜然。又曰。除免稅戒侈習。事關宮禁。似難遽革。然在易朋亡之。傳曰。禁奢侈則害於近戚。限田産則妨於貴家。如此之類。不能斷以大公。是牽於朋比也。上優答之。丁丑二月。進拜右議政。差奏請使。王世子冊封有年。請封誥燕京。不見許。遂遣公。竣事還。錫土田臧獲。薦吳道一爲大提學。臺臣兪命雄。以其嗜酒多謗。謂公議所不許。公疏辨曰。道一。才識邁倫。廉直寡合。惟其積忤於人。未免取敗於己。若其飮酒過差。特尺朽微瑕耳。未知公卿會圈之外。有何別㨾公議耶。戊寅正月。上下敎。深戒183_352a 朝臣黨習。其明日朝參。公極陳朋黨之弊。仍及己巳人罪犯差輕者。宜以漸調叙。老論皆不悅。歲荐饑。請糶于淸人。淸人專价船粟而致之。公儐于灣上。淸使致書于上。自稱眷弟。時議咎公以不能拒。兩司論罷公職。蓋不悅者操之急也。秋。寓仁川。冬。端宗復位。改封莊陵思陵。召公爲捴理使。公於辭疏。論灣書事。有曰。國家不幸。有會稽之深恥。不能一朝刷洒。則餘外受侮。有不足較量。今爲必難爭之事。重觸不可測之怒。疆事不順。厲階層生。求滅尺寸之恥。反取尋丈之辱。則國體事宜。未免交失。臣之妄意。今日183_352b 之事。止可以忿思難爲義。寧以身甘受罪謗。不欲生患於國事。抱痛藏憤。默默賫上。卒之虧奉使之職責。負人臣之極罪。上優答之。敦召不已。以往役之義。受命往來兩陵。勖率官僚。料督工徒。未閱月而役竣。仍存鄭眉壽墳墓於思陵之側。封識嚴興道墓而復其子孫。追贈金時習,元昊等官爵。皆公建白也。己卯夏。拜左相。公之將儐灣也。上於筵中。引孟子及是時。修明政刑。令大臣講究革弊便民之策。公行迫。未及悉對。行中草疏數千言。備論政弊民瘼條。職官選擧田賦軍旅四事。請加通變。如改量田罷免稅。183_352c 量减兵額。預定年分。申論丙子箚意而加詳。疏未上而譴罷。及是。具冊子投進。上優答之曰。當詢于廟堂而採施焉。未幾因事罷。秋。叙付判敦寧。時有換封科獄罷。己卯。增廣榜。議更設庭試。以配武科。公論其不可。又曰。今士習壞汚至此。正宜停簡選試。爲敦養懲礪之道。數年不設科擧。庭謁聖。只許居首直赴節日。課製施賞。稍異近規。以示防範之意。則庶幾倖心少息。偸風向正。上納之。數年無科選。有亦簡取。識者稱之。辛巳。兼內醫提調。拜領議政。儒生請文元公金長生配聖廡。下大臣議。公曰。金長生。資質渾厚。學183_352d 問篤實。且有纂輯禮書之功。允爲一代所尊仰。至於聖廡腏食。有未可輕議。以楊羅李三賢。繼程門之統。黃榦接朱門之緖。而俱未得列於從祀。今於近代儒賢。何可率爾行之。上納之。八月。仁顯王后昇遐。因有巫蠱獄。命禧嬪張氏自盡。卽春宮所生母也。時世子年十四。廷臣擧懷驚憂。公與左相李世白,右相申琓,吏曹判書李畬,兵曹判書金構,戶曹判書金昌集。卽會闕下。聯名陳箚。請寢成命。承旨尹趾仁。先請還寢。有命公卿會。議箚不入。旋設親鞫。公上箚論之曰。昔漢田叔燒梁獄辭。請無以梁事爲問。以安183_353a 太后。朱子書之綱目而先儒美之。君臣父子。並列倫常。恩義經權。互爲輕重。太后世子。雖有親屬尊卑之殊。人君慈愛之道。臣子服事之義。固無異致。而宗社大計之所關係。又如何重也。况今春宮情境。其可比論於太后之涕泣不食而已乎。夫梁王。一藩臣也。明有死罪。而特因太后愛少之情。撓法曲貸。先儒猶且許之。今禧嬪設有難赦之罪。念春宮誕育之恩。爲春宮憂傷之慮。少賜寬貸。不至於究竟暴揚。而左右不逞之徒。則依律致辟。以伸王法。如羊勝等之爲。以安春宮。恐不悖於今日處變之道也。惟我183_353b 春宮。以穉弱之年。乃於倉卒意慮之外。遽遭人倫罔極之變。震驚崩迫。當復如何。若使之摧剝隕穫。使不得自全其情性。則非但重傷殿下止慈之恩。其於宗社何。更願隨事方便。著意調護。勉盡鎭定保安之道。此老臣區區之至懇也。上不納。公又具箚袖進。有曰。殿下之有春宮。將以託宗社之重也。旣將以宗社無彊之休恤。託之一人。則其保安調護之方。宜無不用其極。今以惡逆不道。勘之於其母。行慘切之誅。而謂春宮保可安善乎。若於驚痛震薄之中。致有大段疾患。則宗社之憂。爲如何哉。又被183_353c 嚴責。不得參鞫。陳箚請罪。復申前說。有曰。今玆獄事。關係至重。在國家則爲王法無將之罪。在春宮則爲人倫罔極之變。左思右想。實甚難處。故參量理勢。折衷經權。竊以爲與其伸法屈恩。致臣子討復之義。無寧屈法伸恩。盡春宮保安之道。何者。謀國之義。宗社爲重。而禧嬪無他然後春宮乃安。春宮安然後宗社安故也。又曰。訊治逆獄。不必親鞫。而以堂堂千乘之尊。日取妖巫賤婢。親自詰問。亦豈人君之體乎。上震怒。呵責甚嚴。命中道付處。投配鎭川。時王世子冲幼。而張氏罪至不測。天怒方盛。國183_353d 言洶洶。事變不知所止。公之連章疾呼。爭以去就。蓋亦爲此。識者謂深得古大臣反復之義。而公旣譴去。滿朝臣僚。交口言調護東宮之道。衆謂公倡言之力爲多云。壬午正月。特命放釋。公仍留鎭川。地有溪山之勝。公常愛之。先已構小亭於先祖文忠公遺址。及是疏渠沼種花卉。爲終老計。學子自遠至者相踵。日與之講討經藝。評品文詞。暇則杖屨相羊于山厓水瀕間。以觴詠樂而忘世。不知身之在貶也。冬。叙付西樞。癸未二月。以領相召。累疏乞免。命史官偕來。固辭不得命。三月。進次漢南。申乞不已。諭召彌勤。四月。183_354a 赴朝。拜命之明日。有正言金普澤之疏。以辛巳三箚。爲言罔極。至目以護逆。公出江郊納命。召命還給。公連章固辭。差赴燕正使。不應命。未幾解相職。移住衿川紫霞洞。又移漢南之盤浦。棲屑東西者數年。以編纂書籍自娛。甲申六月。降別諭曰。卿之頃年一箚。本心出於過慮。斷斷無他。臺臣不諒。至以護逆勒加。卿因此難安。徑歸田園。缺然思想。愈久愈深。玆遣史官。渙然開釋。宜速就道。以副至意。公上章不就命。乙酉。兼軍器都提調。四月。復拜領相。命史官偕來。引前事固免。辭疏凡十三上得解。俄兼軍資都提調。丙戌正183_354b 月。復拜領相。累辭不獲。兼內醫都提調。有卜相之命。前冬。右相李濡以趙泰采卜相。公議所未叶。及是。公以爲大臣之職。以人事君而莫重於置相。遂削其卜。三月。有宋婺源之疏。先是甲申。築大報壇。祀神宗皇帝。至是有事於皇壇。公當攝祭。老黨以先祖文忠公嘗主和戎之議。謂公不宜將事於神宗之祀。指授儒生投疏。詆先祖以及公。公上章自引。備陳和議本末及先祖處義終始。上答曰。婺源意在敲撼大臣。詬辱大臣祖先。此紀綱解弛。朝廷不尊之致。卿之祈免。豈不有損事體耶。噫。故相臣和議。亶出於爲183_354c 宗社尊周之義。不忘乎心。蹈必死之地而靡悔。予亦稔知。豈幺麽婺源輩所敢恣意詆毁者哉。續遣史官承旨。敦諭勉出。公以辱及先。義不敢居位。連章乞免。又降溫批曰。先卿文集。予覽之熟矣。平日懃懃懇懇於章奏者。無非忠君憂國至誠中流出。而昔我聖祖嘗執先卿之手而泣曰。卿之忠誠。人所罕侶。一心奉公。終始不懈。若使如卿者多在於朝。則國事豈至於此。華袞之褒。昭如日星。故相臣平生事業。卽此可知。至若丙年和議。亶出爲宗社之血誠。可質神明。尊周之義。本自炳然。則此豈婺源所可詬辱者哉。欲183_354d 大臣不安。則輒辱祖先。以爲敺逐之計。世道至此。寧不痛心。卿因此引入。傷損國體亦不少。卿何不念及於此耶。因敦召不置。會上有疾。以帶內醫院故出仕。公嘗謂有國之先務。莫急於崇儒。上箚曰。後世儒者。豈盡切於時用。使掌金穀。非必裕國計也。使治甲兵。非必壯戎政也。雖然。談經好古砥礪名行之士。多在朝廷。則官僚有所敬憚。士民有所觀傚。世道風俗。必不至大壞。其於國家。豈云少補。國家用人。只有科目一道。而一代人才。此不足以盡之。搜薦之事。所不可已。矧今末俗滔滔如水益下。士惟以科宦爲業。不183_355a 知學識行能之可貴。而貪汚躁競。敗官壞身者往往有之。其流將至於敎化陵夷。風紀頹靡。可不懼哉。今之憂國者。必曰朋黨。而臣以爲道學之衰替。其憂尤大。苟無以風動作成。稍新耳目。則亦何以捄此。請以學術行義經學才識四科爲目。令大臣及六卿三司長官。各薦二人。公箚薦尹東洙等。夏。有林溥之獄。初辛巳之獄。死囚尹順命。希載外弟也。臨當結案取招。大言曰。身之前後納供。皆聽金春澤所慫慂。春澤敎我如是納供。可無死而有利。今反殺我耶。吏卒皆聞之。按事者不錄其辭。又有流言曰。順命供辭。有云希183_355b 載在謫。投諺書。數其妻之惡曰。此女締結西人。欲殺我而謀害東宮。按鞫者惡其言。不錄于文案。人多傳說。至是。溥等上疏。謂謀害東宮。凶言也。掩匿而不錄。蓋意在禍老論也。因政院之啓。始命溥定配。老黨皆曰。設鞫究問。洞覈其虗罔。然後吾輩可以容迹於朝端。免禍於他日。至云少論若不鞫問。是敺老論於危禍也。羣情如沸。於是。持平鄭栻啓請設鞫明覈。上可之。公心知其不可成獄。而不能無動於老黨危禍之言。承命按問。歷究言根。死亡多辭。絶無可問。春澤慫慂之言。沒之獄案。旣播人耳目。謀害之云。衆亦183_355c 疑其果有而不錄。方溥疏初發。辛巳按獄諸臣。各自疏辨。李光廸則曰。順命初無片辭。金昌集則曰。順命引希載書。而其詞則不曰謀害東宮。而曰欲殺我。則於世子。亦豈好耶。及按問辛巳問事郞。則呂必重,姜履相之供。皆與昌集略同。而其詞錯出。人益疑之。公以爲毋論當初凶言之有無。以此罪辛巳諸臣。是陷人也。而謀害二字。則諸人疏供。皆曰無之。當以此爲斷。於是罪姜,呂以傳言非實。配極邊。罪溥以禍心嚴刑。配絶島。又於疏論讞奏。務稱老論之意。猶以不盡如望。不快於公。冬。上怒李潛之疏。親鞫刑治。183_355d 而有不殺林溥。繼有潛疏之敎。臺臣李德英,李邦彦。乘間投疏惎之。追論溥獄時式例間事。捃摭爲說。公出江郊疏免。上優答之。累兼扈衛大將,訓局,司譯都提調。公連章固懇。解職付西樞。丁亥正月。又拜領相。掌令李裕民上疏。稱頌上功德之盛。宜上尊號。論公不於進宴陳請。公於辭疏。有曰。此事發端有年。疏陳者非一。春宮亦上請。而聖意謙挹。讓而不居。斯可以匹美堯舜。增光簡冊。垂聲實於不朽。爲萬世之法程。臣方感歎。欽誦將順德美之不暇。建議陳請。非臣賤慮之所及也。左相金昌集。又以溥獄詆公。183_356a 至謂强成凶言之案。公連章陳辨。有曰。臣之筵奏。云若有謀害之言。豈有不書之理。至於不好等語。設有當錄而不書。此出於偶然不察。非有他意。又云。以柳之發來傳外言之後。更問順命事觀之。其心之非出於掩匿。斷然可見。据此兩條。臣之本心。可見矣。昌集又引左史李澤誤錄之筵說。抑勒爲說。公又据右史及堂后所錄以辨之。悉論按獄本末。上答曰。左相前後疏。專出疑怒。擧一邊之人而盡疑之。不但構陷按獄諸臣而已。網打善類之計。固已萌於心。形諸章牘。不覺心寒也。左相之疏出。而始覺李德英之疏用183_356b 意不正矣。公固免。疏凡十八上得解。十月。還拜領相。時有雷異。上降罪己之敎。公疏陳修省振勵之道。有曰。一念操舍。其端至微。勤於始者。或怠於終。惕於暫者。難持於久。願因善端之萌。克恢大志。毋或退轉。推諸施措。發揮事功。用人。各就其長。而才誠茂著。盡心國事者。任之專。聽言。先察其心。而出於至誠。逆于上心者。受之弘。謹守成憲而久而生弊者理之。廢而不擧者。修之。明勑法令。而害政者。革而通之。便民者斷而行之。要職必令久任。而掌刑財者。隨才擇差。以責其成。外官亦勿數遷。而按藩臬者。量宜兼牧。以著183_356c 其績。是皆當今之要務也。仍請獄訟錢穀。衙門郞官。定朔久任。上優答之。久任事。因爲挈令。戊子春。有尹世綏之疏。先是辛巳獄。追論閔黯孥戮之典。罪人雖逆。誅非承欵。則其妻子。法不隨坐。右相申琓。判義禁李畬。引常法爲言。上納左相李世白議。竟誅黯子。至是。公於筵對。論其非法。上不納。世綏乘機詆陷。目爲護逆。公又出江郊。連章乞免。五疏遞付西樞。兼司僕提調。七月。有命引見。諄諄面諭曰。卽今元輔。非卿莫可。向日事。雖失著。臺臣護逆之說。出於抑勒。卿一向祈免。不得已勉副。今特召卿面諭。榻前拜相。183_356d 親授命召。倚毗之意。可知。卽日視事。予所望也。又曰。盡誠國事。當今之世。捨卿其誰。公固讓數四。出又連章。不得命。九月。有權益平之疏。益平者。無賴子。爲金春澤所豢養。公累拜首相。恩遇益隆。老論百計去公。乙酉。益平疏詆公。至是。又極意構捏。爲言罔極。人皆知前後皆受嗾也。公出城陳章。上再遣都承旨。諭令入城。又以手書賜批曰。噫。益平之疏。專出於構捏大臣之計。而决非渠之所獨辦。世道至此。寧不痛心。然予旣燭其情狀。以示處分。則此等鬼蜮輩傾陷之言。何足挂齒。而日昨出城。已出料外。再遣喉舌之長。183_357a 諭予心腹之辭。而今又上章。入城無期。豈不有損於國體乎。目今災荒孔棘。民憂方急。夙夜憂懼。罔知攸濟。此時倚毗。亶在元輔。胡忍恝視。以孤至意耶。玆以手書勉出。卿其體諒。卽日視事。弘濟時艱。公不得已出仕。疏陳政弊四條。革隣族以除民怨曰。諸額逃故。令其統里充補。官無括丁之擾。而民無隣族之徵。矯錢弊以紓民困曰。以十二爲式。令毋得濫息。以防富民之射利。而貧者得便貸食。收校布以處閑民曰。閑民避役。皆投屬校院。本額外人。收一匹布而勿定軍役。有才者。試講製除布。制保米以寬束伍曰。緩急所183_357b 恃。爲禦敵者。惟束伍。而率皆貧劣。衣裝敝而技藝疎。各令自得保於親隣。量受保米。上答令廟堂熟講。俾有實效。建行海西詳定之法。海西賦役不均。民不堪命。公之宰延安。採訪而稔知之。嘗於丙子十條箚及之。及是累以爲請。朝議或有異同。力言而行之。擇李彦經李濟。繼爲方伯。商確便宜。量定節目。每邑量其支用多寡。按田結而收粟米。悉停諸色征斂。數年而成緖。號曰詳定。行法之初。小民便之。而守令及豪右胥興異言。公曰。一家哭何如十家哭。持議益堅。就其窒碍者通變之。行之有年。西民咸鼓舞。方伯守令183_357c 雖素不悅於公者。莫或改之。關東。多山而地瘠。墾廢不常。田政尤紊敗。公建請改量。方伯宋廷奎莅其事不終。擢授李台佐任之。酌官民便否而弛張之。事克完就。時議築都城。公啓曰。必審定其當守不當守。然後可築不可築。方可論也。傳曰。諸侯有道。守在四境。此言國治而有備。則防守之道。在於疆域。不在於國內也。使封疆之臣得其人。素講於備豫之策。則雖强寇勁敵。不至爲王都城守之慮。是則爲不必守之地也。守城之道。愈小愈堅。成敗得失。雜見於史冊軍志。四十里爲城而能守者。未之聞也。是則不可守之形183_357d 也。國俗善驚。不能持固。武略不競。人心多怯。不幸有狗吠之警。大小士民。波崩鼎沸。恐無鎭定之理。是則不可守之勢也。國有三空之厄。民有倒懸之急。而耗財勞民。改築不當守之城。非計也。已而不果築。經國大典。成於世祖朝。列朝遵用。而條目皆作橫行。又多細注。妨於看解。繼有續錄後續錄。而皆不相統屬。先是。上命取累朝增定敎條。裒爲受敎輯錄。公請通修爲一書。定爲典章。而疏橫看爲行書。變細注爲大字。類附續錄。受敎於六典。名曰典錄通考。作序文印進。輿地勝覽。成於成宗朝。增修於宣廟朝。續183_358a 東文選。成於中宗朝。爾後皆未遑續修。公請設纂修廳。擇宰臣名流。啓差堂郞。搜求八路書籍。公總其事。指授凡例。又請因採野乘小說。編成一書。以補國史之闕。修輯數年。勝覽垂成。文選史補。未及成書。而公去位。纂修廳尋罷。論者惜之。己丑正月。有承旨李觀命之疏。先是公之居憂也。讀禮書。病戴記蕪雜。積年修訂。移易章段。彙分而序目之。屢改草藁。始克成書。名曰禮記類編。庚辰。具疏投進。上命校書館印布正文。其後玉堂權尙游,尹趾仁。請下兩南。並注疏印進。學士大夫皆印藏而賞。及是。上任公益專。黨183_358b 人屢間之不得。謂禮編有異同於朱子注說。觀命上疏力詆。至目以毁經侮賢。金楺中己卯科。榜旣罷。圖所以復科。慫惥臺臣疏請。上以問諸臣。公力防之。楺深怨公。協心並力。爬櫛傳注。文致其說。公陳疏自辨。上答曰。觀命抉摘粧撰。必欲構陷之計。予固洞燭。良可寒心。於是。老黨指招京外儒生。換面迭起。章交公車。上皆痛斥之。公連章引免。上優批勉出。命史官偕來。批敎有曰。傾軋成風。必欲傾陷乃已。類編事。不過假借而已。其心所在。灼然可知。又曰。予於卿。眷待彌隆。故媢嫉之輩。齮齕不已。尤可惡也。公於183_358c 諸儒生疏詆。不與之費辭爭辨。最後就諸疏所論刺。逐條辨說。成一冊子。隨疏投進。上答曰。所陳冊子。悉陳編述本旨。而辨論極其明暢。仍下政院。使假託敲撼之輩。曉然知之。老論又令無賴子發通文。目之爲背朱子。肆加誣詆。上命有司囚治之。又命政院。毋納儒疏論類編者。勉起公益勤。公辭益力。章凡二十一上。答曰。卿之所遭。可謂寃誣。臺閣儒生。紛紜交章。託經詆辱。惟意所欲。誠世道之大變。惟當勉出爲期。而卿之巽辭。愈久愈懇。一向敦迫。似有歉於禮遇之道。本職不得已勉副。深用缺然。秋。有李鉽之獄。而183_358d 尹世紀被告。公以委官。力爲伸解。尹卽世綏之兄。雖不相悅者。服其無私。十月。又拜領相。於是公之入相。凡十度矣。上有疾。以內醫提調。直禁中。庚寅正月。上候向安。而忽下嚴旨。至引春秋不嘗藥。命三提調削黜。承旨請寢命拿鞫。三司俱請還收。皆嚴責之。尹判府趾完上箚論救。亦不納。徐左相宗泰繼而箚論。命寢削黜。而上怒猶不解。上雅重公。屢遭人齮齕。而屢拜相職。眷任彌篤。無他端。卒然有非常之譴。人咸怪之。公出住東郊。三月。兩司發合啓。請罷公職。以關東量田。海西詳定。謂爲流毒生靈。又以請釋逆183_359a 孥。僭編禮書爲目。歸重於藥院事。有曰身帶保護之任。反忽翔矧之戒。出入喪家。瘡腫所忌。而躬自薰染。旋請入診。再啓答曰。害及生靈。汩亂經旨。語涉過當。而請釋逆孥。反忽翔矧。所論得宜。依啓。初。上候頗間歇。有命輪直。而適會公有妹喪。出直日往哭。經兩宿入診。而臺啓云然。修撰權詹上疏曰。合啓前後辭語之矛盾破綻。有目皆見。有口皆言。而至以哭妹喪爲大罪。從古以來。曷嘗有以不善拘忌。論劾大臣之公議乎。輪直之日。聞同氣之喪。不一往哭。則是誠殘忍薄行之人。何有孔懷裒求之義乎。兩司仍請削黜。183_359b 一啓卽允。又因臺啓。命焚禮記類編而毁其板。鄭澔復唱加律之論。請遠竄。終不允。移住松山。辛卯五月。特放。叙付西樞。秋。有痁患。特遣御醫。不離看病。命內隷賜酪粥。冬。中宮患痘疹。進伏東城外。月餘還住渼沙。壬辰八月。遭夫人喪。十月。爲觀葬之淸州。仍住鎭川。冬。上受尊號。召以玉冊文製述官。癸巳正月。進詣畿郊。疏免以不參賀班待罪。還住渼沙。九月。上降別諭。開釋前事。有曰。旣往之事。予不曾留在胸中。則於卿更無惶恐不安之端。命史官偕來。公連章辭巽曰。人臣之獲罪於君上。雖大譴大何。旣恕察容183_359c 釋。則義不敢每存形迹。至於臺閣抨彈。小則係一身之廉隅。大則關一世之風紀。自處之義。不容放倒。當初合啓臚列。莫非人臣極罪。今何可徒感恩分。罔恤人言。章凡九上。而會上疾增劇。十二月。進伏東門外。上遣承旨趣召曰。予方日夕思想。聞卿到城外。曷勝欣喜。公又陳章不進。卽日再遣承旨曰。予當面諭。蓋異數也。明日。進伏闕下。甲午五月。命公入面諭曰。前旣開釋。而合啓措語。多不稱停。旣久之事。何必過自引嫌。所以慰藉之甚厚。命仍留京第。公連住闕下。參起居班。七月。上疾間。公參賀班。投章出郊。183_359d 上再遣史官諭召。是年春。明齋尹公卒。士林將操文奠酹。各爲文。請公裁擇。公就加修潤。有云敬義直方。中正純粹。仁心德容。晬面盎背。望而泥塑。接之陽春。昔聞程伯。今見其人。觀世之儒。虗憍忮伐。色莊爲剛。邦聞爲達。出處之義。一其初終。志蠱不事。用乾潛龍。家讐旣深。國恥未雪。非曰果忘。庶矣歸潔。豈如夫人。騖外徇名。空言不躬。高論無成。老黨謂譏懷川恚之。館學生交章詆公曰。時烈。卽孝廟同德之臣。誣毁時烈。乃所以誣毁聖祖。上不納其說。公上章自陳。上報曰。泮疏中抉摘數句。寧有近似於諸生所183_360a 云乎。此予所以竟不允兪也。誣毁聖祖。人臣之極罪。大臣受此誣。可謂寃矣。秋。上受進宴。召令入參。公陳疏不進。冬。聞上疾添劇。又進住東城外。乙未。公年七十。入耆社。七月。上疾稍間。還渼沙。卽遣史官諭召。十月。有吐血之疾。上遣醫診視。內隷問疾賜酪粥。十一月。血證復發。醫問宣賜亦如之。病革。命加送一醫。十一日。告終于寓舍。訃聞。下敎曰。崔判府事。以元老大臣。久住郊外。方欲敦勉期回遐心。何意一疾奄忽長逝耶。震悼之極。涕淚沾襟也。命擇給棺材。亟擧禮葬。給祿三年。成服日。兩宮遣官致弔。移183_360b 殯于城外。兩宮致祭如儀。有司治喪具。以丙申正月十五日。禮葬于淸州大栗里先祖文貞公兆次枕坎之原。夫人合窆。公淸明高朗。樂易英達。得之天稟者。固絶於等倫。早悅性理之言。持養有方。貌莊而氣溫。外和而內剛。平生無忿厲之容。暴慢之言。少在甥館久。華谷兄春田公諱慶徽嘗曰。崔郞如祥麟瑞鳳。希世之物也。旣登朝。慨然有當世之志。自朝章國故。以至民瘼政弊。留意講究。自在小官。奉職恪勤。赴朝必先於人。臨事不以劇易夷險爲趨避。無一毫規爲較量。在經幄。遇事必言。輒被譴罰。不少挫。及登宰輔。183_360c 欲修弊政救生民。庶幾振國勢之委靡。其區畫設施。屢發於章奏。前後累數千言。如海西之詳定。力請而斷行之。雖讒構者以是爲罪案。窮民終賴之。公之爲領相。公弟判書公在西藩。知公有意斯世。而慮及於世患。貽書勉戒曰。處身之方。莫如不出。謀國之道。莫如不爲。公歎曰。天下事不敎人做。更敎誰做。此固出於愛我而非至言也。當官恪於修擧。內外所莅。皆有紀述。翰苑騎省玉堂譯院內局及延安。皆作誌以存攷覽。書雲職廢。生徒不解曆筭。擇能筭者。講曆法分授諸生徒。課其勤慢精盬。而上下其稍廩。未數月。曉183_360d 曆筭者多。我東星緯徵應。散失無可考。令知星者崔天璧。採摭史乘。編成天東象緯考。印進。占象之器。闕而不備。稟送書雲官燕京。購得儀象志。按圖作占晷測遠之器,日影儀,半天儀以進。公旣性和易。不與人懻忮。且病黨比禍國。言論務主於和厚。前後居銓。用舍不問色目。注擬平允。雖於老黨。亦無甚乖忤。丙子。判銓寓書于李公畬。約與調劑論議。救得世道一分又請諭召金昌協。使起從仕。丙戌。重入相府。晦窩李公寅燁秉銓。卽公婦弟也。輒以公用舍通情志。交相勑戒。終公居位。朝廷得不至於橫潰崩决。顧上眷183_361a 注益深。倚毗益隆。重黨人之謀。去公益急。金普澤,尹世綏,金楺等以及益平婺源等。迭起詆陷。不得一日安於位著。使世道不得享和平之福。識者恨之。然自有雅量。前後言者。率皆巧詆深嚌。多人所不堪。公夷然不爲意。自引之章。終不見有辭氣。晩節遭罹譴罰。棲屑寓泊於荒郊草次之間。未有時月寧居。而無一分不自得。諷誦啽哢以自適。或攜筇曳屨於林水之中。逍遙偃仰。人不知爲相公。衆服其冲襟曠度焉。自少喜讀經傳。旣貴。猶不廢誦習。博通十三經。貫穿箋疏。講說若取囊中玩索。箚論至老彌勤。程朱諸賢文183_361b 字。記覽通貫無疑。嘗曰。聖賢書。君子可以沒身也。旣編定戴記。論孟。並有類編。庸學心經。並有圖節。論者謂前輩名賢經學。亦當有遜於公云。如佛老異端之說。亦究論其通蔽得失。嘗著說辨斥陽明學術之疵。平居動息。雖不規規於繩尺。所樂不外於玩心高明。自理氣源頭天人性命之際。以至宇宙世界方國輿圖。靡不根極而眇論之。學者聽之不厭。性好禮。旁考歷代禮家。凡於經曲疑變。究其節目。達其源流。居喪。取家禮書儀。諸儒先禮說。參合時宜。著四禮家式。於冠子也。講行三加之禮。又勸親知士友行之。或身與183_361c 爲賓。人多觀傚。翕然成風。一時士大夫於喪禮冠婚。有疑求問者。皆以公爲歸。未嘗考閱書冊。輒口占答之。指次明確。李公世弼深於禮學。嘗語人曰。明谷禮學極博。有牛栗以下諸賢所不及云。深斥左道雜術。不惑於拘忌之說。神怪之事。嘗曰。五行家。以年月干支筭命。干支本出於人爲。而後人以五行强分而屬之。以此占吉凶。非至數也。其中者適然耳。相術最近之。就令先知吉凶。不可以人力爲趨避。先知。無爲也。堪輿之說。爲士大夫所信惑。雖名賢大儒。亦或不免。擧世靡然。獨公痛排之。嘗著說論之。爲都憲也。啓請183_361d 禁之曰。古者。墓而不墳。後世。有封樹窆葬之制。不過爲安固體魄而已。風水之說。俑於晉魏。至于今日。流弊已極。夫窮達禍福。自有天命。地於何有。衆人不知。妄意營求。崇信堪輿。蠱壞心術。近世士大夫不遷葬者十無二三。下民效之。蠧財病民。其害可勝言哉。此在殿下明義理以黜左道。行敎化而正人心。至於偸葬不息。獄訟滋繁。職由於地師貪賂誑人之致。宜設法而禁之。仍請繩以重律。識者韙之。崇奬儒術。聞人有志學問。愛重嘉悅殊甚。與李公世龜,朴公鐔,閔公以升,鄭公齊斗。爲道義交。講討經訓。磨礲政術。往183_362a 復切磋。終始無倦色。嘗曰。士友之言。雖不盡用。意見終非俗流之比。嘗謂道術邪正。關係國家興喪。故於小小臧否。不甚數數焉。其於儒賢之黜陟。士論之得失。則必出意見。論列是非。屢遭挫揠不悔。己丑當卜相。論者或以尹明齋主上不識面。疑不當入卜。公以爲置相。唯視其德望。遂至爰立。於人汎愛。接物勤厚。見人惟恐傷之。口不言過失。雖寒生賤流。曲加恩意。以身禮下之。人有一藝一能。奬予引進。如恐不及。訓誨後進。成名者爲多。及喪。加麻四十餘人。或以宰相門庭多人客。諷公謝客。公曰。鳥獸不可與同羣。吾183_362b 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。挾位棄士以爲高。閉門拒人以爲簡。吾不能也。樂聞箴規。雖子弟少年。盛氣厲色而深言之。欣然聽納無忤意。士友諸公長牋短幅。責勉劘切之不置。一切虗襟受之。每得其書。輒色喜。嘗曰。雖言者未必盡善。能言吾過者。是吾之師也。禮編之爭。諸疏多絶悖。旁人爲之氣憤。而公嘗曰。庸學數條之說。雖出於程子栗谷之言。旣有差殊於朱子。則拘謹者指爲僭妄。無怪也。如復入印者庸學及末篇或問。並宜去之。其虗心無我如此。喜施與甚。視財産如糞土。嘗曰。財産之久蓄。非天理。必隨手散去。然後183_362c 我心始快。靜修公旣老。分田産諸子女。公以爲旣有所後家。且名位顯讓。不受分。强而後受六之一。蓋愛人好施。出於天性。非勉强也。事親以悅志爲本。事靜修公。左右無違。出後未幾。荐遭內外艱。待所後諸外黨。恩意有加。救恤內外諸親。視其力所至。雖疎賤不遺。嘗誦曰。父母旣沒。雖欲孝。誰爲孝。親戚旣沒。雖欲悌。誰爲悌。疏族之孤窮者。爲之嫁娶成業甚多。爲文章。專以六經爲本。貫穿百家。中年多讀昌黎文。嘗曰。文主於氣。貴能渾厚典實而無冗雜。勿以刻雕爲工。勿以叫譟爲豪。思過半矣。譚者謂公文得於經學。爲183_362d 難及。爲詩。不務新巧。而亦以平實典厚。氣不衰餒爲主。每擧谿谷之言曰。辭足充體。氣能暢意。能是則雖不及古人。庶乎免末世寒瘦仄僻之病。吳公道一號能詩。多與公酬倡。嘗語公弟判書公曰。汝和之詩。不特同時諸公所不及。雖與前輩鉅公並驅。尠有能爭霸者。蓋心服之言也。所著有文集三十六卷。公於藝術。無不旁通。而於字學韻書。殆於天得。沉潛硏窮。味之如芻豢。博究諸家異同。辨析其得失。勘正其訛謬。嘗自笑曰。此如嗜土炭。獨知其味。擧世無可與語。惟俟後世子雲耳。著經世正韻序說,韻會箋要,六書譜。183_363a 精於筭學。發揮筭術源流。著九數略。夫人弘重淵懿有識慮。明於大義。公爲卿相數十年。未嘗以干請累公。門庭無一儈胥自通者。不以家生有無關君子。凡公恪官箴。正家道。賙窮睦親。皆有內助焉。內外宗黨。咸歸仰以爲婦則。擧一男二女。男卽不肖昌大。原任弘文館副提學。女適李聖輝,李景佐。昌大娶判書吳斗寅女。無子。取從兄子守身爲後。李景佐繼子宗垣。側室女二人。皆幼。嗚呼。先君以文章經術。博識通才。受知於聖上。粤自春坊勸講之日。前後遷擢。悉出睿簡。及至進位台鼎。隆恩異數。曠絶今古。十登相府。183_363b 前史所未聞。公自見知遇特達。感厲奮發。欲通同士流之情志。少紓黨禍。甄拔草野之才俊。稍新士風。通變政法之疵弊。以救民生。筵對疏陳。論說不置。惓惓之心。至老不少衰。而屢躓於世運之翻覆。積困於黨人之謠諑。卒之構罪於文字。抵釁於拘忌。使報主之誠。匡世之志。展布不終。百世之下。觀公本末者。其必慨然興歎。而亦足以論其世矣。不肖材下。無所識知。重之哀迷荒隕。不能道遺事之詳。謹採平日行業之大者。以備立言君子之財擇焉。
昆侖集卷之十九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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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墓表
伯父工曹正郞府君墓表 丙申 a_183_333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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伯父諱錫晉。字汝明。後改汝順。領相文忠公諱鳴吉之冢孫。左尹諱後亮之子也。妣廣州安氏。觀察使獻183_333c 徵之女。公生以崇禎庚辰六月辛未。幼聰悟。詞藝驟長。十三。以詩中泮課高等。同進者皆驚。十九。中初試一等。壬寅。登進士。庚申。筮仕爲典設別檢。累轉爲工曹佐郞。出爲堤川縣監。乙丑。爲宣惠郞。遷工曹正郞。戊辰。除振威縣令。未幾自免歸。庚午四月卒。葬楊州板谷里先兆負艮之原。公旣秀而文。又妙年。連中科選。世方期公以擢上第取顯仕。顧公不甚數數然。不力治擧子業。不喜游聲名論議之塗。及吾先君議政公。季父判書公。相繼顯于朝。益自放散曰。爲二名士兄。可耳。豈必身貴爲賢耶。以親指。間赴擧而不爲意。183_333d 扁其所居齋曰養拙。端居一室。閉戶隱几。於一切事物。泊然無所好。獨喜觀棊。客至輒欣然對局。終日忘倦。客去。蕭然淸坐而已。中年哭壯子。哀悼不過節。及寢疾將歿。神志如平常。顧語家人。無甚悲之色。蓋公淸高恬簡。得之天性者然也。然狷个少可。見人趨慕勢權爲身利。唾醜之若浼。朋流有過失。面數之。痛言不少假。人亦憚之。平居言動。壹出於中心。和易任眞。無嫺飾矯厲之行。孝睦友順。多人所難及。吾先君嘗遘癘瀕危。一家皆避遠。公躬親扶護。賴以獲痊。其爲官。奉職勤民。發於至誠。如恐不及。左尹公嘗曰。兒常183_334a 於家。殆不省知。官事。若飢渴然。古人稱奉公如家。非至言也。斷事公持己廉。不苟惠以求譽。旣去而民益思之。堤人樹碑紀德。夫人豐川任氏。校理翰伯之女。端莊淑哲。奉君子無違。享祀潔蠲。治家有度。宗黨稱之。後公十九年戊子卒。葬與公同墳。擧四男。昌憲生員早歿。昌演出爲堂叔父諱錫齡後。今爲天安郡守。昌敏今爲安峽縣監。昌億出爲季父諱錫恒後。今爲泰陵參奉。孫曾若干人。

 

族祖任實縣監崔公墓誌銘 a_183_317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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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諱後徵。字遠卿。我崔系出完山。以高麗神虎衛上將軍諱純爵爲始祖。其後選部典書諱得枰。完山君183_318a 諡文貞諱宰。名于麗末。參贊諡平度諱有慶。贊成諡敬節諱士康。著于國初。仍四世大顯。五世而諱秀俊。贈左贊成。於公爲曾祖。祖諱起源。僉知中樞。考諱廷吉。通德郞。號西洲。有文而不仕。吾先君議政公。實誌其墓。妣陽川許氏。宗廟令嶙之女。公爲人。長厚祥善。其心豈樂坦夷。與人不矜忮。待人一於誠信。不以親疎貴賤爲加損。急人憂患如在己。見不善。專掩蓋之若無覩。於一切外物。泊若無營。好施與。已有之無所靳固。雖無有。至或求覓以應人。平生無迫切之言。顰蹙之容。自親戚鄕里。至泛交識面。莫不忻忻愛慕。183_318b 一口稱仁厚長者。事西洲公甚善。中年奉至仁川田舍家焉。晨夕左右不懈。便身適志。視力所及。家用不贍。而親食必有味。客至必有酒。西洲公大耋無恙。神力益康茂。雖其頤嗇有方。而人輒歸公之善養也。母夫人以疫厲歿。公先得疾已數日。能自力致毁。斂肂必親。及侍西洲公側。不敢以戚容見。人稱爲難能。推以事諸姊以敬。撫恤庶弟妹以誠。鞠甥姪孤窮者。以有成立。鄕里狀公行誼于使家。屢登薦剡。不報。公少治擧子業。屢發解輒不利。乙亥。仕爲黃山道察訪。察於攻駒。勤於求瘼。歲比大饑。削廩營粟。以活驛屬萬183_318c 數。觀察使及御史。繼以褒聞。得遷淸安縣監。入仕未二期。再命而爲邑宰。蓋稀有也。驛人磨崖銘其德惠。爲淸安。專以寬恕爲治。喣撫小民如赤子。待士以禮。方伯嘗書其上考曰。仁厚爲政。吏民俱便。人以謂紀實。己卯棄歸。爲訓局郞。辛巳。出砥平縣。未幾移病歸。丁亥。復以訓局郞。拜任實縣監。兩邑爲政。一如淸安。明年病罷歸。公晩而筮仕。不汲汲趨營。足不迹貴要之門。自南邑歸。家于京城西。號其堂市隱。息交游簡出入。杜門養痾者十年。戊戌二月十日卒。享年七十二。葬于砥平天谷山抱巽之原。卽西洲公塋兆之左183_318d 麓也。配淑人李氏。江華府經歷垈之女。讓寧大君禔之後也。賢有婦道。善治家相夫子。盡孝友。性嚴正。訓子女有度。先公沒合窆。有一男七女。男錫泰進士。女適金益慶,李喜慶,李衡秀參軍。李太元文科監察。林象奎,李嵩坤,李奎漢。錫泰娶永禧殿參奉李弘蕃之女。生二男一女幼。金益慶二男三女。男漢昌,漢良。女適李喜濡,李箕輔。李喜慶二男二女。男燤,㷞。女適朴弼鉉。李衡秀男聖述。女適韓師說。李太元四男二女。男運光。女適柳端章。餘幼。林象奎三男一女。李嵩坤四男。李奎漢四女。皆幼。嗚呼。始公家興仁門外。與183_319a 吾祖並舍居。吾先君於公族姪。而長公一歲。自髫童嬉戱。翰墨游玩必同方而連業。窮達旣殊而情好益敦。先君或不安於朝。輒就公而止焉。白首相惠許。不徒睦親已也。不肖不天。奄至於大故。喪期甫終而公又下世。餘生孤露。益無所依仰。今爲公幽誌之文。不覺涕淚之滋也。謹爲銘曰。
孔子稱宗族稱孝焉。鄕黨稱弟焉。斯可謂之士。若公者。其庶幾斯言歟。在鄕恂恂。爲吏則循。天道無親。常與善人。不在其身。其在子孫歟。